明帝虽然深恶贪墨,但江淮大堤质量尚可,近来两场大雨,明帝所得的密报都道大堤安然无恙,虽然大堤劳民费工,但工价高于市价,民间并无怨言,明帝的凤怒自然便消了几分。当下判决下来,杜诗隽免职,家产籍没;杜鹃充军,罚银一千两;江澄停职思过,减三年磨勘,罚银三千两;沈芳减三年磨勘,罚银五千两。
第4章 卖房
三千两银子对于没有家族照应的江澄来讲不算特别巨大,但也不是小数目,他历年宦囊所积不过两千余,眼看还差着千把银子。没办法,托人把京城里安仁坊的私宅给售卖了。他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这是他唯一的私宅,地段好,面积足,离工部、户部几个衙门都极近,距宫城也不远,这两年京城地价上涨得厉害,这样位置这样面积的宅子现在让他去买,他是买不起的。
何况宅子后院的小楼房是他亲自设计并监督施工的,一梁一柱无不浸润了他的灵巧才思,房子整体设计兼顾实用和审美,阴晴雨雪均得其宜,春夏秋冬自成风景。身处其中,既可得幽情雅趣又不无舒适满足,真是无一不熨帖,无一不称心。他原本想着在这宅子里居住到老,而今看来这想法是奢望了。
选择卖宅子便意味着他以后只能住在宫里了,也因着这层意思,他最开始是想不到卖宅子上面的。那日金殿判决下来,他便被好友们请到了“白鹤飞来”酒楼喝酒,好朋友们说要给他去去晦气。
这家酒楼足有五层高,飞檐流丹,曲栏回环,洞房暗室,歌儿侍女,雅致新奇。朝中官员们多半都喜欢来此请客聚会,当然此地消费也是不菲的。他不算此楼常客,对楼中规矩却也不陌生。
甫一落座,酒使过来请示,座中徐淳官位最尊,她见众人都看着她,便当仁不让:“莺歌燕舞,尽管上来,酒菜也先上着,我们边吃边聊。”她身着红色便服,英姿俊俏,顾盼神飞,话说得又快又清,声音悦耳极了,却又带着一种让人不能拒绝的威严。
对面的关鸣鸾一时间看得失神。她觉察了便冲着关鸣鸾眨眼道:“鸣鸾今日可是吓到了我们澄之,要怎么赔罪才好啊?”关鸣鸾玉颊微红,向江澄举杯道:“鸣鸾一心为公,今日朝堂上得罪江兄了,还请江兄勿怪。”说罢一饮而尽。
江澄只得举杯同饮。关鸣鸾出身军功世家,年纪轻轻做到了刑部尚书,向来是公事公办,官声颇佳,虽然此次刑部协同大理寺给他所定的处罚不轻,甚至有可能就此断了他的前程,但他又怎能对关鸣鸾不满。
一饮过后,他复看向徐淳,见她坐在侧位上,席子正中居然空着两个座位,好奇道:“还有谁要来?”徐淳冲他调皮地笑笑:“是江兄绝对想不到的两个人。”他沉稳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酒宴开始,几个着异邦服饰的女孩子前来跳舞,舞姿婆娑,身段玲珑,正是一曲望月婆罗门,苏澈最爱的曲子,他看了眼身边的苏澈,见他果然看得目不转睛,便微微一笑,深感徐淳的体贴周到。
“你们给澄之压惊,居然不通知我,是不是不够厚道啊?”这声音众人都是极熟的,纷纷站起来道:“原是不敢惊动柳相。”柳笙连连摆手,表示不信她们这一套。
江澄虽然吃惊,但他与柳笙关系本就不差,徐淳与柳笙又有同门之谊,今日她设宴,柳笙前来赴宴也不算太违常理,当下虽然感动,也还能保持冷静。当秦瑛进来的时候,江澄脸上的表情就再难维持了。他是真没想到秦瑛会来,实际上他这段时间忙于官司,连秦瑛何时进京的都不知道。
秦瑛一落座便向众人告罪,言道:“匆忙进京,还没来得及知会众位好友,贸然前来,打扰大家的雅兴了。”在座众人中林征和关鸣鸾都比她小一辈,陈语陌跟她是初次相识,当下难免寒暄了几句,好在徐淳、苏澈都是言谈风趣幽默机智的人物,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
苏澈见秦瑛来了,便做主将歌舞换成了男孩子。一群柔媚可人的小男生鱼贯而入,他们青衣白领,玉手纤纤,款款舞动,更显得腰肢幼如束素,其中胆子大的那个还时不时地向柳笙等人飞个眼色,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一曲终了,那领舞的少年满心期待会让他们再舞一曲,或者干脆留下伺候,哪知徐淳只是褒奖了两句,便将他们打发下去了。那少年不无幽怨地看了徐淳一眼,徐淳安抚道:“今天主客是江大人,改天再喊你们伺候。”众少年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柳笙冲徐淳微微颔首,这日座中除了江澄外,关鸣鸾、苏澈都是男子,欣赏歌舞也便罢了,若令少年们留下伺候,当着他们,却大是不妥,柳笙并非假道学之人,但处事极有分寸,当下对徐淳的安排表示认可,林征等人自然也无异议。
少年们走后,关鸣鸾便问江澄道:“官司已然如此,不知江兄日后有何打算?”江澄略略叹了口气,道:“在下也不甚清楚,只觉前途渺茫,不知如何自处,想来戴罪之身,最好的办法便是宅居读书了,好在在下在京城有所宅子,不至于流离。”
徐淳微微踌躇了下,似乎不便开口,但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江兄可有想过辞宫?”此话一出,柳笙神色一动,却并不阻拦。江澄叹了口气,涩声道:“辞宫之事,这两年也曾想过,今年新年,我还给皇后上书,请他在放宫人的时候算上我一个。至今没有得到回复,想来今年还没放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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