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另一马上正襟危坐的冯将军,阿柒了然,那女子是冯氏。
是她啊。所以才能这样坦然。
而阿柒,却连说一声珍重也不敢。
……
杨阿柒缓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脚上剧痛,痛得她弯下了腰。
她有些模糊地想,这种痛是会传染的吧,要不然她的心脏,怎么也会这么疼呢。
你看,怀郎。
尽管你拒绝了我,置我于如此难堪的境地。
我还是如此恬不知耻地,喜爱着你。
☆、此情遥遥与谁寄
杨阿柒开始写信。
江怀去了多少天,她便写了多少封。
阁老夫人不忍告诉她,我的儿啊,历水严寒,恐这信寄出去也是到不了的。
可见阿柒她娘多虑了,阿柒并没有把信寄出去。
她写,他们都知道我喜欢你,却不知我有多么喜欢你。
她写,芸儿问我,明明只是寥寥几面,缘何就如此放不下呢。我想,也许是前世欠下的吧,可笑的是我并不记得前世。如果有,那我定然是亏欠你太多,所以今生来还了。
她写,怀郎你呀,从未对我说过一句温柔的话。你一直是那样温和有礼的模样,不远不近,却让我觉得,想要靠近你一些,都得花光小女子我一生的运气。
她写着自己的心事,写着自己心中的怀郎。
第三年开春时,江怀回来了。
历水一战,大渊大获全胜。陛下大喜,赏赐如流水一般进入江侍郎府中,江怀也从那个四进的宅院里搬了出去。
江大人搬走的那一天,杨阿柒就坐在那个院子里烧信。烧一封,抽噎一下,末了,一股脑地将剩下的百来封倒进火中,看着冲天的浓烟,眼圈忍不住地泛红。
再说江怀,侍郎大人还没在京城待够一月,便被派到了鹿洲治水。陛下允诺,待江卿治水有功归来,便擢升户部尚书。
江怀不过弱冠之年,却已有如此成就。此事一时为百姓津津乐道,一时又令朝堂哗然。林丞相某日散朝以后,指着天边两颗星斗对门下高徒道:
“此星光芒太盛,恐掩他方星光。”隐含的意思就是,朝中那小子升得太快,不得不让老夫心生警惕呀。
高徒自然明了,只阴恻恻地笑笑,拍拍丞相的马屁,回府自去想一些阴招不提。
阿柒小姑娘抱着猫儿,又坐在了熟悉的台阶上,她愁呀,这日子像是没了结局,她喜欢那人的时间,怎么就这么漫长呀。
京兆尹府的公子来提亲了,阁老夫人面上笑眯眯,心底也犯愁,女儿这都快十八了,再不嫁出去,可不就成老姑娘了么。京兆尹府的公子虽比不上江侍郎,但也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正要就这么应了,那边杨阿柒却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门。
没有趁手的刀剑,随手从进门的侍女手中抄过一把油纸伞,如同往常一般把京兆尹府家的小公子骂出了门。
小公子气得直哆嗦,看也不看被扔出府外的聘礼,拂袖而去。
杨阿柒抱着那伞,麻木地跪着,阁老手里的竹条子像雨点般砸在身上,她缩了缩,发觉其实怎么也躲不过去,索性就那么直挺挺跪着,任由隐隐血迹从单薄的春衫中透出。
她的侍婢们跪了一地,她的娘亲在一边抱着她爹的老腰、拼命拦着如疯魔般挥舞的竹条,嘶声痛哭。
她抬起眼睛,又无奈地垂了下去。
偶尔,她会绝望地想。
杨阿柒怎么就活成了这样呢。
这样令人痛恨的模样。
……
轻柔的春雨润湿了街上的青石砖,酒肆店铺隐在一片淡薄的雾气中,红衣的女子踽踽独行,执一把油纸伞,胭脂红的伞面映得人面如桃花,她走到京城的主街,在尽头处停下了。
这段路早不知在心底走过多少遍,她从前一向只远远地望着,寻一家开张最早的茶铺,与她的小婢女扮成纨绔少年,巴巴地从楼上望过去,叹一口气,喝一口茶。
如今,她想起那些时光,竟觉得久远得如同上一辈子的事了。
待那人终于经过,看见她,便慢慢地向她走来。
即便是刻板的侍郎朝服,穿在他身上,也是极好看的。
她微微抬起伞来,一勾唇,却道:
“大人,我今日前来,是来跟你道别的。”
“小女子不才,不知大人早已心有所属。”
“经此一别,自是不必再相见了。”
春雨寒凉,飘落在她湿润的眼睫。
她头一回这么硬气地站在他面前,说着这么决然的话,却是为了道别。
……
今年春末,杨阁老上书陛下,称年迈多病,请辞帝都,还乡鹿洲。
陛下允。
☆、谁的一场独角戏
杨阿柒喜欢江怀的第五年,江怀锒铛入狱了。彼时阿柒正在千里之外的一条小江边钓鱼,装饵时鱼钩一划,鲜红的血珠就从指尖渗了出来。
她的爹娘已经不大管她,阿柒回了家中,一声不响地开始收拾包袱。
芸儿默然地看着这一切,却在阿柒临出门时,屈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你要拦我么?”阿柒淡淡地问。
芸儿含泪:
“小姐,”她抹抹眼睛,咧着嘴笑了,“请务必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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