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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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从极南温暖之处过来的人,甚至是从小便生活在那里的人。对姑苏的气候自是很难适应的

当然,傅珺不排除玉姨娘体质有异的可能xing。因此,这个推论其实也很站不住脚。

好在此事并不急,傅珺已经着回雪继续往下查,就按照傅珺此前的推论,派人去南边细细查访,也许有一天便会柳暗花明。

除此之外,流风的事qíng也很让傅珺头疼。

自从那天与流风谈过她的去留问题之后,流风便一直没找过傅珺,每日里只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这件事傅珺却是不能多等了。

再过十来天她便要启程。届时流风总要说个去处。难道就这么将她留在王家么?没有了幄叶居的护持,她一个丫鬟该如何自处?

傅珺觉着,是时候再找流风谈一次了。无论如何此事亦需有个了断,也算是傅珺给自己的一个jiāo待。

说来也巧。这一日。沈妈妈因要安排箱笼上船一事。去了前院见那里的管家娘子去了;又因傅珺离开在即,各院皆备了仪程送了过来,幄叶居自是不能没有表示。故涉江便择了今日带着青芜往各院去送回礼去了;另青蔓则是被王宓派来的丫头叫去了,说是有件针线活儿要她帮着看看。

说起来,王宓最近与傅珺走得近了一些,二人的关系称得上融洽。蟾月楼也明显放低了身段,与幄叶居重又恢复了友好邦jiāo,两下里丫鬟仆妇来回传话递东西亦是十分频繁。青蔓孤身前去蟾月楼,傅珺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而如此一来,整个幄叶居便空了下来,傅珺独坐于东次间的窗下,一时间手头无事,便唤了绿藻过来道:“你去看看流风在做什么,若她手上无事,便叫她到我这里来一趟。”

绿藻躬身道了声是,便自去退了下去。

傅珺便斜倚窗前,手里捧着一卷《南物志》,就着满院里婉转清透的花香,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着书页,一面在心里盘算着过会该如何与流风说。

便在此时,却听见外头留守的绿萍唤了一声:“流风姐姐来了。”

傅珺不由心下微奇,心想流风来得倒是好快。她抬起头向窗外张了一张,却见流风正自拾级而上,身旁却不见绿藻的身影。看样子不像是绿藻叫了她过来的,倒像是流风自己过来找傅珺的。

傅珺见状却是心下略安。

流风能够主动前来,这表示她已经拿定了主意,这样过会的谈话想必也会顺利许多,傅珺也不必总催着流风表态了。

如此想着,傅珺便将书合了起来,轻轻放在了桌上。

此时却见门帘微挑,流风已是走了进来。她今儿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裙,套了件鸦青色的比甲,通身一无饰物,打扮得一如既往地低调。

傅珺便对着窗外的绿萍吩咐道:“你且在门外守着,等闲莫叫人进来。”

绿萍应了声是,便上前一步将门扇轻轻合了起来,自己守在了门外。

傅珺便自离了窗前,自向屋子北角的一张花梨木雕缠枝莲六方扶手椅上坐了,随后笑着对流风道:“你来得倒巧,方才我还着人去叫你呢,谁想你自己却是先来了。”

流风向傅珺行了一礼,低低地唤了一声:“姑娘。”便垂首立在傅珺身前,沉默不语。

傅珺自来知道流风的xing子,知道她是不爱多言的,便柔声道:“我已叫绿萍守着门了,不叫人进来打扰。你现下也好跟我说一说你是如何想的了。”

流风沉吟良久,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往傅珺身前行了两步,蓦地提起裙摆,“扑通”一声便直直地跪了下去。

傅珺微微吃了一惊。

流风此刻的反应有些超出她的预期,傅珺怔了一会方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跪下做甚?”

流风不语,只抬起头来,那双美丽的杏眼张得大大地,错也不错地看着傅珺,竟是比平常大胆了许多。

傅珺凝眸看向腰背挺直跪在眼前的流风。

不知何故,傅珺总觉得,今天的流风有些不一样。

那端直的身姿,那跪下的一瞬间决绝的态度,还有抬眼看向傅珺时那坚定的眼神,皆迥异于傅珺平素所熟知的那个丫鬟。

傅珺的目光变得邃远了起来。

她忽然有种预感:流风今日前来,定有旁事。

流风此刻的表qíng、体态与动作,无不在预示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绝不止她的去留这么简单。

傅珺静静地坐了一会,旋即将身子向后一靠,又向桌上取过茶盏,轻轻地啜了一口茶。

在完成这些动作时,傅珺那双乌沉沉眸子始终不离流风的眉眼方寸之间。

流风亦在凝视着傅珺。

虽然她的眼神中有闪缩、有慌乱、有畏惧。可是,这一切都不曾令她有丝毫退却。

她万分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看着傅珺,似是希望通过这样的眼神,向傅珺传达一些什么。


第246章

这是自傅珺穿过来之后,流风头一次敢于与她对视。

而在流风的眼神里,除了被qiáng压下去的胆怯之外,傅珺发现,那其中竟然还藏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骄傲。

是的,是骄傲。

这以往绝不可能出现在流风眼中的神qíng,而今却清清楚楚地一点一点从她的眼神中流露了出来。

那不是咄咄bī人的傲慢,而是一种极有底气、极有自信的骄傲。就像是一个拥有了足够力量的人,面对着能与之匹敌的对手之时,所散发出的那种骄傲一般。

这还是傅珺认识的那个流风么?

傅珺沉凝地看着流风,半晌未曾说话。

“姑娘,”过了许久,流风终于静静地开了口,“婢子已经想清楚了,婢子想销了奴籍。”

她说话的语调极为平稳,全不见以往的柔弱。

而傅珺对此却并不吃惊。

看着眼前的流风,傅珺忽然便觉得,此刻的流风所呈现出来的样子,大约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沉稳、骄傲而又自信,与她此前那温柔懦弱的形象大相径庭。

而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即便如此,以往的那个流风却也不似是作伪。

傅珺觉得,那更像是一种不甚明显的双重人格。

在那个瞬间,傅珺陡然便有些不合时宜的感慨。

人啊,真是最最复杂的动物,而人心更是难以捉摸。不要说了解旁人了。就算是对自己的了解与认知,只怕也并不那么容易吧。

便如此刻的流风。

看着迥异于往常的她,傅珺很难说得清自己此时的感受。

无论是谁,忽然发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变成了另外的模样,心中难免会觉得有些不适。

傅珺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视线自流风身上抽离出来,转向了屋子的一角。

却闻流风微微哽咽了声音,轻声语道:“姑娘,婢子今天来找您,不只是想告诉您婢子的决定。婢子还想对姑娘说。这是婢子最后一次用奴婢的身份与姑娘说话。而婢子接下来要说的话。亦不是婢子自己想说的,而是婢子的外祖母告诉了婢子的母亲,再由婢子的母亲托婢子转告姑娘的。”

傅珺安静地听着流风的话。

不知何故,流风的话让她有些不安。

她隐约记得。流风一家子与沈妈妈一样。皆是跟着玉姨娘进的王家。而流风却说。她要说的话,是由她的外祖母那一辈传下来的,这是不是意味着……

傅珺的眉心微微一动。心跳已经开始变得快了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凝目看向流风,静静地等待着她开言。

此时,却见流风微微垂下头,举袖将眼角的泪水抹去,复又抬起头来,声音微颤地道:“婢子要说的话便是:婢子代南宫家的人在此铭誓,南宫家的人只要在生一日,便永远不会背叛姑娘。哪怕南宫一族只剩了老弱妇孺,亦会永远唯姑娘马首是瞻。”

她的话音一落,傅珺端茶的手便停在了半空,而她那双永远淡静沉敛的眸子里,亦难得地有了一丝qíng绪的波动。

流风此时亦是顿住了话头。

她微有些用力地喘了口气,似是在平息自己激动的qíng绪一般,过了一会方又压低了声音轻声续道:“只是,南宫家虽誓言永远效忠于姑娘一家,却只可为奴三代。婢子的娘亲在临终前拉着婢子的手说,若是太太的孩子不能在婢子活着的时候销了婢子的奴籍身份,那南宫家便会将那个秘密永远带入地下。”

傅珺有些恍惚地听着流风所说的话。

那微渺的话语声似是化作了一股轻烟,被四月的风拂进了傅珺的耳边,旋即又消失了去。

南宫,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姓氏,而这个姓氏,傅珺并不陌生。

它不属于大汉朝。

它是南山国的贵族之姓。

当年的南山国大将军便叫做南宫勇。

傅珺定定地看着流风,一时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入了脑海。无数模糊而混乱的念头接踵而至,宛若一记记重锤,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她的心房。

她的耳鼓被撞得嗡嗡作响,捏住茶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开始泛白。

流风说,她是南宫家的人,她们一家将永远效忠于傅珺。

如果流风所说的南宫家,便是傅珺所知所想的那个南宫家,那么,能够被南宫家永远效忠的对象,便只能是一个身份。

傅珺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惊住了。

南宫家族?永远效忠?那个秘密?

流风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傅珺盯着流风那张一开一合的红唇,心神恍惚得就像是在做梦。

也许,她真的是在做梦。因为这些自流风的口中说出来话语,眼前这一切的一切,在此刻看来都显得如此的不真实,也实在太像一个梦了。

而这满室里氤氲的chūn风,那窗外携风而来的花香,便做了这梦中的背景,便连眼前的流风,亦在这梦中模糊了眉眼,变成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可是,这个梦也未免太过于真实了一些。真实到傅珺能够感觉到茶水泼入手掌的微温,真实到她能够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跳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急促而又单调,一如此刻流风倾吐而出的声音。

傅珺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指尖上传来的清晰痛感告诉她,眼前的一切并非是梦,而是正在发生着的事,流风正跪在她的面前,亲口向着吐露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傅珺怔怔地看着流风,脑海中一遍遍地回响着她方才的话语。

流风说,她是南宫家族的人。她们南宫家族将永远效忠于傅珺。

如果,仅仅是如果,流风所言是真。这是不是意味着,傅珺除了是平南侯府庶房嫡长女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

南山国皇族后裔!?

这可能是真的么?

她傅珺成了南山国皇族的后裔,她不仅是大汉朝的子民,亦是南山国皇室的后代。

傅珺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想要将自己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都摇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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