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184)

阅读记录

白石书院女学部的夫子屋舍便在书院最北端,乃是十来所jīng致的小院儿,绕着一面矮坡而建。那坡上植着数十株枫树,坡旁又有一汪极清的潭水,水上架小石桥一座,最宜秋时赏玩。

魏霜回到住处之后没过多久却又出来了。她戴了一截极长的黛色帷帽,手里擎着个小包袱,慢慢地从书院一侧的角门踱了出来,随后上了一辆极不起眼的驴车。

那驴车晃晃悠悠地沿着十字街向南行去,转过潘楼巷,又从那南斜桥上穿过,绕过桑树街,便来到了一处极幽静的巷弄里。

这条巷弄细而长,两侧皆是起得三、四丈高的青砖墙,驴车缓缓而行,不久便在一扇小角门前停了下来。

魏霜提着包袱下了车,向那角门上慢三下、快三下地敲了门,角门便应声而开,魏霜闪身进去之后,那角门便又迅速地合拢了。那辆驴车却是停也未停,一直便往巷子的另一头行了去。

那角门之后是一片极小的院子,魏霜面无表qíng地向那门后的一个老婆子点了点头,便脚步迅捷地穿过了院子。

小院过后是一道回廊,转过回廊便又是一所庭院。这庭院比之前那个却大了许多,花木jīng洁、假山重叠,建造得十分轩丽。

魏霜熟门熟路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了花园深处的几间jīng舍前。

那jīng舍前直挺挺地守着几个侍卫,皆是脸色苍白、五官平淡。他们面无表qíng地看着魏霜走了进去,连眼珠都没转一下,直若死物一般。

魏霜跨进院门,步上台阶,又推开一道朱漆红门,眼前蓦地便是一暗。

那朱漆门之后,无厅无堂,唯充塞着一重又一重的锦纱垂幔。她推门的动作带起了一阵风,那锦幔依旧垂着,轻绡纱罗却是迎风轻摆,直扑到人脸上来。

魏霜停下脚步,回手将朱漆门重又合上。

此时,却闻那重重纱幔后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的声音。魏霜凝神听去,却闻那声音里既有着男子的柔声低语,亦有女子压抑的哭泣,还夹杂着一阵阵低沉的野shòu的吼叫声。

魏霜的眸中便露出一抹极淡的嫌恶来。她垂下眼眸凝了凝神,方才转过头去,对着屋子的某个角落抬高了声音道:“属下见过主子。”

她的声音并未令里头的动静稍停。反倒让那野shòu的吼声又响亮了一些。而随着这一声响亮的shòu吼,男子轻声喝斥的声音与皮鞭甩地的声音亦传了过来,那女子的声音却是一丝也听不到了。

过了好一会,垂幔后方才传来一阵奇异的“哐啷”之声,似金似石,旋即一个慵懒的男子声音便道:“进来吧。”

魏霜垂下眼眸,掀开重重纱幔走了进去。

纱幔之后立着一架绣了百美戏蝶图的屏风,转过屏风便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在正前方靠墙的长榻之上,一个男子披着件玄色锦袍,正半袒斜卧。

他的皮肤有些苍白,眉黑而长,下梢微有些垂;一双眼睛亦是狭长而微垂的;鼻梁高挺、唇红如丹,面相有一种yīn柔之美。


第297章

此时,那yīn柔男子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于胸前。他一手端着个苍色玉杯,勾着唇角露出个有些魅意的笑来,向魏霜抬了抬下巴道:“你来了。”

魏霜躬身道:“属下来迟了,请主子恕罪。”

那yīn柔男子端起杯子啜了口酒,语气懒懒地道:“罢了。今儿可有什么新鲜事?”

那魏霜便道:“却是有两件。”

那男子便丢下酒杯,向旁边的果碟子里拿了一串葡萄,拣下一颗来放进口中,润泽的红唇一开一合地道:“说来听听。”

那魏霜便道:“今儿的三十三号与三十八号二人,倒是有趣。一人仿着前朝乐府写了首短歌行,另一人写了篇论律法之文。”

那男子听了这话,狭长的眸中便露出一抹兴味来,问道:“生得如何?”

魏霜垂下眼眸,掩去眸中那股极深的厌恶之色,淡声道:“三十三号是清秀佳人,三十八号乃是绝色丽姝。”

“哦?”那yīn柔男子的唇角便勾出个笑来,问道:“可知这两个都是谁家的?”

魏霜的眼眸垂得更低了,淡声道:“主子恕罪。那考生姓名皆是封起来的,属下稍后会去查。”

yīn柔男子便将那串葡萄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懒懒地道:“无趣。查到了告诉我。”

魏霜躬身道:“是。”

那男子便又向旁边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随着他的话音,便见从那纱幔的yīn影下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是个中年男子。容貌十分普通,唯一双眼睛一大一小,眼神极为yīn鸷。

此时,这男人便向那yīn柔男子道:“属下并无话说。”

那yīn柔男子便随意地挥了挥手,魏霜便退了下去。

那yīn柔男子便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那大小眼男人,淡声道:“我说,你也在这里藏了好些时候了,何时才能为我动上一动?”说着他又嗤笑了一声道:“你身为弃子,能得活命也差不多了,所求可别太多哦。”

那大小眼男人淡淡地道:“主子此言差矣。藏剑山庄从无弃子一说。因为所有的弃子皆成了死人。属下之所以没有死。不是主子护得好,而是属下于山庄未必无用,所以山庄才放着属下没动。”

那yīn柔男子便勾着唇角笑了笑,一双狭长的眸中却是she出两道冷光来。淡笑道:“这么说来。藏剑山庄是想看看我能不能成事喽?”

大小眼男人躬了躬身。却是未说话。

那yīn柔男子的表qíng蓦地便是一厉,眸中杀意陡现。

然而,这表qíng只一瞬间便又消失了去。他的面上又挂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来。懒懒地道:“那你便好好助我成事,别叫你山庄之人失望。”

大小眼男人再一躬身,便无声地退进了纱幔的yīn影之下,消失不见了。

那yīn柔男子眸中的神qíng变了几变,旋即将手中的果子向地下一掷,人已是坐了起来,而他yīn郁狠厉的声音亦随之响起:“人呢?都去哪了?”

随着他的话音,一个穿着件齐胸襦裙、梳着螺髻的女子便自角落里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这女子容颜颇为清秀,颊边泪痕láng籍,在她不曾被衣衫遮住的肌肤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伤口还在往下淌着血。

那女子来到yīn柔男子面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抱着那男子腿颤声哭求道:“二殿下饶过婢子吧,婢子再也不敢了。”

望着那婢女颊边的泪珠,以及她身上那带血的伤痕,二皇子刘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味之色。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勾起了那婢女的下巴,柔声道:“可怜卿卿,你犯了那么大的错,吾不止没罚你,还这般疼你,你哭什么?你这般可怜,倒叫吾更心疼了呢。”

他一面温柔低语着,一面便又微微用力,将那婢女的下巴挑高,垂首细细打量着那婢女面上的泪水,而另一只手却是握住那婢女的头发,绕在手里轻轻摩挲。

那婢女仍在哭求着。刘竞垂眸看着她的眼睛温柔一笑,握住她头发的手却猛然用力向上一提,竟硬生生地将那婢女从地上提了起来。

那婢女尖声呼痛,本能地伸手去护着头发。刘竞勾唇一笑,手上略松,那婢女扑通一声又重重地跌回地面。

她还没来得及呼痛,便见刘竞伸手向那榻上一按。

“哐啷”一声,那婢女脚前的方砖向两旁分开,竟显出一方地dòng来,一阵低沉的shòu吼随亦跟着自dòng中传了出来。

那婢女惊得连连向后爬了两步,蓦地觉得头皮一紧。她抬头看去,却恰好迎上了刘竞那带着几分yīn柔的笑脸,他的手上还绕着她的一把头发。

刘竞缓缓地绕着手里乌黑的青丝,一面看着那个婢女不得不被他硬生生地拉了过来,一点点向着那个地dòng靠近。他微微下垂的眼中露出了一抹野shòu般的幽光。

一重重纱罗锦幔密密地合着,掩去了这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高墙之外,长巷细幽,长巷两侧的街巷坊市依旧热闹。没有人知道发生在这院中的一幕……

元和十六年九月下旬,都城金陵发生了两件大事。

这头一件自然是金殿面圣的一群贡生,在圣上的钦点之下,重亲排过了座次。

皇榜张出,众人围观。却见今科的状元不出众人意料,圣上取的乃是本科chūn闱的会员,山东学子郑胥。至于那榜眼与探花,却皆是取了姑苏的一双学子,正是袁恪与王晋。

因这袁恪与王晋皆是仪容修俊的年轻学子,因此,这一回的跨马游街,其盛况却是堪比当年傅探花了。

那一日,朱雀大街上挤满了老中少三代女人,个个皆是对那榜眼袁恪之俊、探花王晋之秀赞叹不已。虽不曾闹出香囊掷马、侧帽风流那一出,却也是丢出去不少香帕与桂花,倒叫袁恪与王晋身上的花香好些天也散不净。

除却这桩盛事之外,另有那白石书院的入学试放榜,亦是颇为吸引人的眼球。

放榜那一天,恰是状元郎打马游街的第二日。傅珺一大早便起了chuáng,在濯雨堂里坐等消息。

傅庚是派了山樵与另一个叫做畦田的长随去看的榜,他自己则是寻了一册书,自向那书房里正襟危坐,端然不动。


第298章

看着自家老爷那一派从容的模样,长随守墨便向行舟感叹道:“爷真是坐得稳,我这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呢,也不知咱们姑娘能不能中。”

那行舟便向他头上敲了一记,斥道:“姑娘必能高中的,你该说姑娘得能第几名才是。”

守墨忙喏声道:“是,是,我说错了。”

那行舟便摇了摇头,又从窗户眼儿里看了看傅庚。别人看不出,他可是瞧得清楚。他们家爷坐在那里看了半天书了,愣是一页都没翻过。

说起来,傅庚也不知自己怎么会这般着紧。

明明只是个书院的考试,他自知晓了傅珺的答卷之后,亦是相信女儿一定能考中的。

可是,真到了放榜的这一天,他这一颗心便怎么也静不下来,连书也读不进去了,恨不能将那座钟的指针多拨两圈,好让时间过得快一些。

好在没过多久,那山樵便一路跑着进了门。

一进门他便大口地喘着气,从怀里掏出抄录的纸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回……回爷……咱们姑娘……姑娘考中了……第……第……”

听着山樵那喘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傅庚委实等不得了,他大步走上前去,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举止,一把便自山樵手里夺过纸来,凝目看去。

却见那纸上写着山樵歪歪扭扭的几行字,头一行写着“青榜头名,总榜第三”的字样。

傅庚一见这行字。心头先是一松,随后又是一阵狂喜涌上了上来。

他压下心头的喜悦,再凝目向下看去。却见那山樵贴心地将傅珺每科的成绩也抄上去了,分别是“文科甲优;书科甲上;礼科甲优;乐科甲中”。

52书库推荐浏览: 姚霁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