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驿丞越听越觉得不妙,这婆娘可真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啊!万一这山里真有什么妖魔鬼怪,刚才正被京里来的大官惊醒了,按着这套说辞演下来,这婆娘不就又得做寡妇了!
这下总算是知道刘二驴是怎么死的啦,张驿丞在心里为他妻子的前夫上了柱香,不过好在做着驿丞的是自己,不是自家婆娘。打定了敷衍的主意,张驿丞对身后的秦氏点了点头,理了理巾帽和衣裳,便战战兢兢向前头明堂里走去。
张驿丞走到前头,掀帘一看,刚才还神气活现的那位姓金的军爷,现在正蔫了吧唧的坐在门槛上,这间大堂为了后头那位真正的大人物已经布置起来了,看他也是没别处好坐了;而另一位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葛军爷,倒是没有趴下,还能直溜着立在屋里,但看他已经没个警醒的样子,便知道他也一样不成了。
头一回,张驿丞竟觉得秦氏的主意有谱了,他挺了挺胸,轻轻咳嗽了一声,还未开口,却不想这一声便将那位久经考验的神策军亲卫给吓得不轻。
葛图浑身一颤,发现自己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甲片之下已经全湿透了,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他觉得身上的软甲格外沉重。盲目地转了转脖子,葛图这才发现,惊醒他的响动的源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张驿丞略欠了欠身,觑着眼试探地问:“校尉们可是缺了什么?山野之地,别的不好说,但打猎的物事粗略是齐备的。您还想起什么不足的,小老儿这就给您备去。”
葛图反应了一会,才答非所问地问:“剩下的人呢?”
“您是问和您一起来的兵士和民夫吧?除了和您二位进山的一小队以外,他们都在驿站南边不远的那块空地上清理营寨呢,说是一会儿大队人马来了要驻扎,小老儿方才正准备给他们送茶水。倒是怎么不见和二位一起进山的兵士兄弟们?还有石小子,他不是进山给二位带路了么?怎么?他们都没回来吗?”张驿丞问着问着,也真的狐疑了起来。
“哦,”葛图仿佛抖了一抖,神情也有些恍惚,“我们走散了。”
“啊、啊——啊!”一声大喊,金复川从门槛边一跃而起,他扭头便向张驿丞冲了过来,醋钵大的拳头差点杵上张驿丞的一对眼泡,但只见他的手腕子熟门熟路地一拐,又拎小鸡一般,拽着张驿丞的领子便要把他从地上拔起来。嘴里还嚷着:“小老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骗你爷爷我!说!骗我们进山有什么好处!你是不是山里精怪变的!”
张驿丞脚不着地,脖子被自己的领子勒得死紧,双手鸡爪一般在空中徒劳地挥舞,却既不敢挠近在眼前的祸首金复川、也不敢护住脖子给自己减轻些痛苦。
果然还是不能听那个蠢婆娘的,唉,刘二驴,咱们死得不冤啊,张驿丞在心里悲凉地嗟叹,直到基本恢复神智的葛图一抬手打在金复川的胳膊上,人老力弱的张老头才终于被放了下来。
“金老幺你少发疯!想惹事也别连累我!”葛图看着金复川被吓破胆子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葛木头你神气个屁啊!刚才你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现在又来充什么大瓣蒜!?”
“……我忍你很久了,金老幺!你再说你大爷我试试看?”
“我说就说!呸!谁是我大爷!葛狐狸你少占你爷爷便宜!”
你一言我一语,张驿丞眼睁睁看着这两位他都惹不起的大爷自己吵了起来,转眼就把弯腰抚胸的他给扔到了一边。
但这个热闹可不是好看的,张驿丞心里还分得清轻重缓急,刚喘了好几口缓过气儿来,他赶紧硬着头皮往那两位已经动上手的大爷中间凑,“且慢动手啊二位校尉!且慢动手!这儿可是好不容易布置好的!二位爷要不还是去外头打吧!”
一提到布置,就如同一桶井水,让两位军爷的脑袋立马凉了下来,金复川更是接连嘶了好几声,又赶忙转头看了一圈,见并未打乱什么摆设,他才放心下来,连连后退了几步,以免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对着金复川这一连串举动,葛图从鼻孔里喷了口气,摇摇头不和他计较。他扭头看着张驿丞,眼神说不出的阴森,“老丈你实话实说,这山里究竟有没有山鬼精怪?惊着我们是小事,一会鱼公公来了,若是再出点什么说不清楚的事故,刚活活勒死你反倒是便宜了。”
张驿丞身子一抖,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再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他一五一十地回道:“二位校尉明鉴啊,小老儿从未欺瞒,山里是有几头熊,开春的时候闹得厉害些,现在倒还好。另外就是黄大仙了,一窝一窝的没个完,这儿的山里人家,没有愿意养鸡的。”
“若说是神仙鬼怪,呃,这个,小老儿不敢断言绝对没有,但小老儿在这附近活了大半辈子,山里的故事听过不少,真真假假说什么的都有,但从没见过什么真凭实据,小老儿实不好凭空就信的,更不敢拿出来污了贵人们的耳朵。”张驿丞一壁说,一壁觑着葛图的脸色。
葛图的脸色却越来越僵,他向金复川一招手,“靴筒亮出来,让老丈看看。”
金复川此时分外配合,他将袍角一撩,露出他脚上麂子皮的靴筒,只见浅棕的底色上,赫然正印着一连串焦黑的印记。张驿丞走近了几步,又蹲下身来细瞧,这不瞧不要紧,一瞧张老头心里就是一阵嘀咕,这串印记怎么越瞧越像是小号的手印子呢!还不是留在面上的那种,都刻进去一层了!嘶,侧着光还能看出暗红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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