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倔得让他心疼。
“娘,您就别伤心了,怀洣这不是好好地躺在这里吗?您大病初愈,不好好休息,等怀洣醒过来,她会有多难过?”
筠霭竭力劝着,催促厍馨儿回房休息。
“你叫我怎能不担心啊!” 厍馨儿依旧拭着泪:“你瞧瞧,怀洣的额头,这么深的伤口,就算是今后恢复了,也会留下极深的印记。”
原本水灵灵的孩子,脸上多道疤痕,以后可怎么办。
“娘,您放心。关于这伤口,我已经和璟叔商量过了。”
筠霭再次查看了一下怀洣额头上的伤势,不到两寸长的口子,像是被尖锐的石片从正面刺入,整个左眼直到现在还肿着,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
当时一定很痛,不知道哭了没有。
“娘,等怀洣额上的伤口痊愈,我就在这里纹上一副图案,绝对不会让她带着疤痕生活”
“什么?纹画?”
厍馨儿微微惊诧,思索了一阵子。尽管筠霭擅长丹青,只是这在脸上纹画,实在是有些怪异。
“这倒是一个法子,只是……” 厍馨儿还是有些犹豫:“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她今后出阁,毕竟,没有几户本分人家能够接受得了女子面上纹画。”
“娘,您说到哪去了?”筠霭刀削般的下颚紧缩,面露不快:“有人想娶我还不肯让她嫁呢,哪个敢嫌弃!”
听到此话,厍馨儿一愣。
筠霭并未注意到她的异状,轻揉着怀洣的脑袋,眼中浮现出笑意:“您快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照看。”
厍馨儿望着他眼底的青印,低叹道:“这几日你连着守在这里,定然也倦了,不如让……”
“无妨。”
筠霭的语气中带着不容回绝的坚定:“她夜里睡得不安生,总是喊疼。我睡得浅,多少能哄一哄。璟叔睡得沉,怀洣痛起来无人照看,岂不委屈?”
“你这孩子……她毕竟……”
厍馨儿压下已到唇边的话:“罢了,就听你的吧。”
第6章 小华山初遇(六)
怀洣再次盯着铜镜里的面容发呆。
雪山上受的伤,整整拖了三个多月才好。就在她卧床不起的日子里,厍馨儿的身子骨一日强似一日。哥哥的武功进步飞快,璟伯伯则用空闲时间打回大量的山鸡野兔,大大改善了家里的膳食。
简而言之——全家人都很忙。
独独她一个,硬生生在炕上躺够了一百多天,不能出门,不能跑跳,甚至不能随意离开火炕。失去自由也就罢了,额头上还多了出几苗酷似韭菜的红色符文,就着伤处的纹理,卷曲着趴在眼眉及太阳穴附近,怪异得不得了。
筠霭这个便宜哥哥,从头到尾都在和她作对。
“又照镜子呢?真臭美!”
筠霭刚一进屋,就看到铜镜前的怀洣,嘴角忍不住提了提。
自从纹上萆荔草,她每天至少要对着铜镜照看小半个时辰。这个小丫头,有勇气在雪夜登崖,却不能坦然接受脸上的纹面。
果真是女孩子啊。
怀洣听到来人的声音,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清澈的瞬子动了动,赌气一般。
“还生我的气呢?”筠霭微笑着坐到她身旁,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那处纹面。
精致渐变色的萆荔草,让原本清秀的小脸上多了一份妩媚,更增添了一副超凡脱俗的神秘及特别。
“哼!”怀洣一副毫不领情的样子。
筠霭无所谓地撇撇嘴,他早就习惯了。从相识的那日起,小坏蛋从未给过自己好脸,除去摘回萆荔草的那一刻。
每每回忆那一刻,筠霭都感觉像在做梦。浑身是血的怀洣朝着他微笑,即便小脸肿成紫红色的一团,也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今世难忘。
雕刻纹面,简直花掉他一辈子的气力。
由于厍馨儿出身江湖,手下不乏旁门左道之奇人,他曾不止一次见过京城的纹面大师亲笔作画,调配颜色及下刀手法,他或多或少学到些毛皮,不想竟有用到的一天。
恐惧和疼痛,令小小的怀洣哭闹不止,闻璟只好以手刀敲昏了她,又下了狠手摁住以防她惊醒乱动。他亦紧张到几乎拿不稳刻刀及画笔,从布局到着色,整整用了三个时辰,纹面完成之时,全身都被汗水浸湿。
简简单单一束草,不但描在怀洣的额上,更是刻在他的心头,每一笔,每一画,都令他心痛如裂。
“你这副样子很美。”筠霭温润的双唇几乎要贴在怀洣的额头上。
怀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好看!”
“呵呵。”筠霭刮了怀洣的鼻头一下。见过厍馨儿这样做,他也不由自主地喜欢上这个动作。
坏脾气的小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冲着自己再笑一下?
“怀洣是最漂亮的,这处纹面,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筠霭脑中不由自主浮想她成年的样子。他马上就到舞象之年,正是形成审美的年纪。
“我讨厌它,像一个烙印。”怀洣伸出细弱的手指,努力按了按额上的萆荔草,想要将它按回到皮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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