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推门而入,手中还拿着喝了半杯的梨花酿。
明月从门缝倾泻而入。
十四看清来人,收敛了杀气,恭声道:“师傅。”
符简朗笑两声,将手中的梨花酿一饮而尽,摆摆手:“你坐下吧,为师就是闲的无事来看看你。”
他听话坐下。
符简还在笑,只是眸子闪过一丝暗光。他拍着十四的肩膀,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为师不求你为国为民,富贵荣华,为师只是希望你切记二字。”
十四抬眸,无声询问。
“心安。”
十四听闻这二字,浑身一震,喃喃开口:“您……都知道?”
符简心中暗叹,他本来是归顺武林盟的一名江湖游侠,敬仰晏家家主风姿已久。后来晏家被灭,他就离开武林盟,一直云游江湖。
昔年有幸与乐铮将军有过一面之缘,算得上点头之交。
前些年,自己云游归来之时正好遇到乐将军,没过多久他邀请自己做习武师傅,这才来到乐家。
也是因为自家徒弟的面容和晏家家主越来越像,他心生疑窦询问于乐将军,这才知悉乐十四的身份。
他刚才在树上打坐,无意中听到了书房的谈话,担心乐十四会出什么问题,才跟着他回了院子。
见他挑明直说,符简也不多作掩饰,直接开口问道:“非要报仇不可吗?”
乐十四双眸紧闭,他又想到不久前在书房外听到的话。
就因为唐琦,他心爱的姑娘要同别人订婚。
就因为唐琦,他连站在小姐身边的权利都没有。
就因为唐琦,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或许是乐绍衣要订婚的消息让他失了理智,他把现在所有的不幸全部归咎于唐琦,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那一瞬间,无数怨恨漫天漫地而来。乐十四切齿拊心,声音中是要把唐琦挫骨扬灰的凛冽杀气:“他不入地狱,我寝食难安!”
☆、乐铮离开(捉虫)
符简是个江湖人,什么是江湖人?
江湖人行侠仗义,古道热肠;江湖人为报家仇,穷极一生;江湖人潜心武学,为求化境。
不管是什么样子的江湖人,都是在刀剑丛中讨生活,毕生追求的,始终是快意二字,快意恩仇,快意江湖。
正是由于这样,江湖上不乏身负“血海深仇”之辈,忍辱负重,历尽千辛万苦,只为手刃仇敌。对方灭我满门,我定让他千倍奉还!
所以符简丝毫不觉得十四这种想法是错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是他为人处世的一贯准则。他唯一顾忌的就是十四能否全身而退:“唐府守卫森严,你千万不要贸然行事。”
十四点头,整副心神都在乐将军和绍衣的那段对话中,神情恍恍惚惚。
符简见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又转念一想,反正现在天色已晚,这些事情明天再说也无妨。最后只好安慰般的拍了拍十四的肩膀,叹着气离开了。
乐十四则在房中坐了整整一夜。
*
一处舞榭小台,身着绛紫色绣文锦服的中年人正用右手轻捻着食物,一点点洒进鱼塘之中。
看起来悠闲淡泊的很,偏偏嘴里说出的话却带着一丝阴狠:“圣上近年越发牵制我,前些年将选兵职务交接到乐铮手上也就罢了,今年竟然连文官事务都越过我直接与左丞商讨。乐铮既深得圣上信任,又和左丞关系微妙……”说到这,他猛地抓起一把鱼食,放在掌心揉搓着碾碎,杀意顿起:“这乐将军,我是留不得了!”
还没等他和身边的人吩咐什么,就有一小厮打扮的人跑到他跟前,冲他耳语几句。
中年男子的脸色越来越诧异,到最后竟然忍不住脱口而出:“陛下方才下令让乐铮重回龙景?!”
*
这两日,乐绍衣一直想要去找十四,可是她被订亲和父亲整装出发这两档子事情给绊住,一直腾不出空来。十四也一直把自己闷在房间里,自从那日元宵节过后他们二人就再也没见过面。
而正在整装待发的乐铮则震惊于圣上竟然松口让他回边关,他原本以为圣上招自己回青城就是为了收回兵权,可没想到这五年间圣上不仅提都没提兵权之事,还把自己提拔到如今的位置。
果然是,君心难测。
虽说回龙景是乐铮惦念已久的事情,可调令下来的出乎意料的快,再加上绍衣一直不同意和魏誉订亲。所以他原先准备带绍旸一起离开的念头也被打消了。
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回一趟龙景,待到六月初他再赶回来一趟,绍衣马上及笄,这些事情待那时讨论也不迟。
至于十四……
乐铮长叹口气,十四他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外表冷漠,但有分寸的很。他如今已经知道和绍衣在一起的后果,定然不会只顾私情,不顾绍衣安全。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十四,可是他万万不能拿女儿的未来去赌。
赌不起,更输不起。
……
就在乐铮为别人发愁的时候,也有人在不远处为他发着愁。
宸王府东南角的小亭子里,林佑宸正俯首拨琴,古琴音色清泠,配着他弹出来的奇奇怪怪的调子,竟然别有一番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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