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青_温歇【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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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里下起大雪后,房屋树木便裹上了一层银霜。因着平日里少有人出门,门前积了一层白雪也无人清扫,平滑的一层闪着晶莹,只有单单的一道脚印与零星的几点麻雀踏过的痕迹。

  望青捧了本书靠在摊旁百无聊赖的读着,手指随着视线的流转而一行行划着,她心里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体味。

  不远处蓦地爆发一阵娇笑。只见芍药,蜻蜓,木棉,素云并几个不相识的丫头坐在回廊底下笑得前阖后仰,不时你推我搡,看来十分和乐。

  她静静看了一眼,又将视线转回到书本上。

  突然,不远处的蜻蜓竟娇喝了一声,脆生生的十分引人瞩目。望青循声望去,便见蜻蜓捂着额头一脸嗔怪地对远处立着的人道:“公子,您欺负我做什么?”

  她脚边的雪地上嵌着一颗晶莹的松子,想来是殷素问随手拣来教训她的。

  殷素问道:“谁叫你这么聒噪,冬日里好容易鸟雀都尽了,却还独剩你一个叽叽喳喳。我在屋子里坐了多久,便听你说了多久。”

  他说这话,始终带着笑意。忽的手一伸,只见那白玉般的手心上,卧着几枚油亮小巧的褐色松子,蜻蜓一见,立刻撅着小嘴迎上去,拈了一颗,却没有剥开吃,而是偷偷攥进了手心里。

  殷素问道:“昨日让你背的书背了么?”

  蜻蜓眨眨眼,噘嘴笑道:“公子爷,这都快过年了……”

  话未尽,意已明。

  殷素问嗤了一声,却未责怪她,他待下人一向仁厚,平日里犯些错也不曾罚过,更不必说是背书这种小事。

  只是他又将坐在一旁的望青提溜出来:“那你说。”

  望青一愣,还没想明白这火是怎么烧到她身上来的,她讷讷不能言,便听殷素问道:“你说,现今外感发热之疾为何?患此疾者,或愈或亡,亡者七日必亡,愈者却要耗费十日乃至更多时间,为何?【1】”

  望青眨眨眼,殷素问像是被外头的人恼着了,穿着件单薄的衫子便出来了,外面风大,不比屋内有地龙烘着,但他却身姿挺拔,全然不受影响。一双美目亮的惊人,颇有几分意气勃发的姿态。

  望青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书,上面赫然写着《黄帝内经》四个大字。顿时庆幸起来,她偷偷翻了两页,小声道:“外感发热是伤寒,太阳为诸阳主气,人受邪寒入侵,便容易发热,却不至于死,拖得时日久些,待寒气发散,便能痊愈,若中途阴阳两经表皆受损,人便会暴病而亡。【2】”

  她答得磕磕巴巴,却有几分道理,听殷素问嗯了一声,不禁松了口气,不料下一刻却听见他继续问:“那你说说伤寒的特征。”

  身边的侍女们都望过来了,忘情顿时手足无措,她看着一旁的两个婢子挤眉弄眼,蜻蜓娇憨憨地站着,吐了吐舌头,她自觉是自己将殷素问招来的,昨日偷懒没有温书,现下累及望青平白受这等尴尬。

  她们虽说只是外屋的小丫头,但多年来察言观色早已练就了看人几眼便知底细的本领,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亦看出望青读书不多,且性子木讷,怎么看也不是机灵的人。

  虽说勤能补拙,望青来的这些日子都在用功,守着摊子也拿本书看,但怎么也做不到一日千里,现在殷素问这问题,只怕是得难倒她。

  她也是过于敦厚,不会像蜻蜓那样耍滑头,现在被人逮着,就像那掉进土坑的兔子一般,拼命蹦跶,却太过无力。

  有人背对着殷素问向望青传话,张着嘴虚喊几声,望青却低着头全然不曾发现。

  便听她一字一字谨慎道:“伤寒一日,便会腰僵头痛;二日,则身体发热,双眼酸涩,口鼻干燥;三日则胸痛耳聋,此时若加紧治疗,则可发汗痊愈,如若不然,便会病入阴里,届时便药石无医。”【3】

  望青抬起头,发现满园皆惊诧,殷素问早已站在她跟前,低头看着她,嘴角衔着一丝笑意:“念完啦?”

  望青唇微张,还未说,便见殷素问伸出一只素白的手,将她膝上的书拿起举高放在眼前,只见上书《黄帝内经》,她摊开的正是《素闻》篇,白净的纸张上,正好被一笔黑墨圈住,正是素闻二字。

  望青一见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便明白他是看到了,心中颇为羞恼,但想自己并未做什么,一心说服自己淡然些。那两个字是她看书时随手圈下的,不过是因为身边有人叫这名字罢了,并无他意。

  身边的丫鬟们见望青都答出来了,不禁心下佩服,蜻蜓更是连忙拥过去,道:“望青姐姐真是厉害,来了不多时,便将书读透了,如此勤奋,真叫我们惭愧。”

  她说这话是出自真心,依望青的资质,想在如此短时间内达出这些问题,实在是要狠下一番功夫。

  望青却知道自己这次纯粹是幸运,殷素问的问题问到了她的手里,倘若有下次,她保准得露馅。

  而且对面的人也知道,她没有一点真才实学,不过凭运气罢了。她微、咬、下、唇,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跟着郑夫子多学些真材实料。

  殷素问屈指敲在蜻蜓的额上:“你倒是心里清楚,怎么不见你好好学?光佩服人家有什么用。”

  蜻蜓抱头:“奴婢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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