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青这才安心,想到自己这傻气的模样,又有些羞赧。毓秀怕她还不放心,便说:“你若是还不放心,不如待会儿小侯爷,你给他赔个不是,他大人有大量,必定不会怪你。”
“这能行吗?”
“准能行,走,随我进来。”
第九章
四处挂着的八角千愿灯照得庭院一片煌煌,却抵不住风带来的寒凉。
黄衣少女支着额角郁郁寡欢的神情逗乐了身边的女子,她忍不住伸出秀气的指尖点点她的额头:“平日里见你呆呆的,心大得厉害,怎么这一会儿又忧思重重了?”
望青叹了口气:“我一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绿衣女子笑了:“罢了,现在只求季候爷快些出来,好了你一桩心事。”
说话的正是毓秀,她适才将犯了错的望青引进屋子,又沏茶给她暖手,便坐在一旁看她愁眉不展的模样,闲来无事,便问:“阿青是哪里人?”
如此娇声软语的亲昵做派似乎给望青带来一丝安慰,她便开口说:“我是云州人,具体哪一处却不大知道,我少年时随父兄逃难逃到灵州,就此在那里落地生根了,姐姐又是哪里人?”
云州是出了名的穷地方,常年旱灾涝灾交替而至,短短几年便被掏空。又因为与京州离得远,乃是皇威难及之地,盗贼肆虐官商勾结,普通百姓的日子大都过得苦。又因为与匈奴接壤,常年遭受游民马队的袭扰,更是苦不堪言。
毓秀闻言便咿咿呀呀地哼起来,望青听出那是吴州附近的一支采莲曲,每逢盛夏姑娘们到船上游湖,兴之所至便会哼上两句,吴侬软语,格外柔美:“我是吴州的,不过幼年便进府了,在外多年,也只会这么两句了。”
皆是背井离乡之人,在这寒夜里却不甚凄凉,聊了两句,反倒生出些暖意。
只听门外传来开门的吱呀声,二人连忙起身,毓秀打头拦住了季谰,望青连忙跟上上前对他福了一福。季谰诧异地挑了挑眉,毓秀便说:“望青适才冒犯了王爷,心下不安,特意来给侯爷赔礼。”
说着便将身前的望青一推送到他跟前,望青再福了一下,沉声道:“奴婢眼拙,未认出侯爷金身,一时愈矩,还请王爷见谅。”
“是本侯处事不周,何来怪罪姑娘之说,姑娘也是忠心护主,就不必记挂了。”
望青闻言,颇为动容,连忙俯身行了大礼,对面的季谰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少女,说:“姑娘可否抬起头来?”
望青心中诧异,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季谰周身都是暗沉沉的,然而为人和气,不似殷素问那般让人叫人惊为天人乐意亲近,却也别有风采,想来这些士族公子都是一样的,端的一副自在随和,总能让人自惭形秽。
那季谰俯视着望青,微微露出浅淡笑意:“看清楚了?不害怕我了?”
望青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心中对季谰也是颇为叹服,她有意避开与他对视,就是心中多畏惧,却直接被他看穿了。她沉心静气,对季谰道:“奴婢不怕了。”
“那便好 ,姑娘还是快些起来歇息去,天色不早了,今日也是谰思虑不周,搅扰了。”
望青同毓秀一起将人送出府门,只见定远候府的马车正候在殷府对面的转角处,驾车的人见季谰出来,驱车到门口,一名俊秀的小僮提着灯过来接人。
“姑娘们先回吧,更深露重,好生歇息,夜里关好门窗,再不要听见动静便没头没脑地出来了。”
应了声,她们二人眼看着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才回身关门。回去的路上毓秀看着望青沉静的面容打趣道:“这下不怕了?”
望青抿着嘴,两颊陷落出浅浅的梨涡,小声回道:“嗯,不怕了。”想了想又补充道:“季侯爷人好。”
毓秀眼角微微挑起显出优美的弧度:“唷,这么容易就为他说好话了?咱们公子知道了该郁卒了。”
望青闻言不过一笑,殷素问好吃醋,净吃些丫头们闲醋。他纵然是位清贵公子,却也是能在丫头出阁时醋一醋的人物,她还记得初见他时对清涟那一声叹息,那话还在耳边荡着——你说你在我跟前就这么亲昵地唤他。
淡淡的,带着哑和恼意,仿佛你真的辜负了他似的。
望青便顺着毓秀说:“咱们公子也好。”
“可不是?”毓秀一双清眸看着望青,意有所指,望青领会不来,便听见毓秀说,“他见你被人欺负了,上赶着给你出气呢。”
这是什么话?望青一怔,夜色里毓秀玲珑漂亮的下巴微微翘着,檀口微努,说道:“先前给季侯爷备好的治嗓子的药立马倒了,换了副哑药混在茶水里,就等着他吃鳖呢。”
难怪那季谰前后之间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原来是给人教训过。望青心想着,她家公子这人当真是顶好的。
然而她又不禁疑惑殷素问是否真的待她是这般,身旁的毓秀还在细细说着他的好,而望青却疑心她说的是否真的是这样,亦或是因着对殷素问的爱敬而夸大了诸多事实。
公子人好与公子待她好之间,无疑是隔着鸿沟天堑,望青在心中告诉去信第一个,那样她就不必去追究其中的缘由,安安心心地在这偌大的神医府中做一名忠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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