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间眉眼一展,尽显风流:“真是漂亮,可不就是这样么?”
望青抿着嘴,人缩成一团,手背抵着下巴眼睛却往毓秀典丽的面容上一瞟,像只谨慎的兔子一样:“是嘛?”
毓秀睁着漂亮的眼睛笃定道:“嗯!”
良久,望青舒了一口气 ,支着下巴的手从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最后轻如蚊呐般回了一句:“哦。”
毓秀扑哧笑了。
她那般开怀,让望青仿似看见了故人,孟槐若是还在,也当是这般面容这般风采,没事便挑着眉嘲笑她,有事便护着她,将她揽在身后指着挑事的人诘问:“谁敢动她!”
她必定是颐指气使的,一双素手染着热烈的花色,那是世上最锋利的剑。
泠月西沉,暖日东升。
闹了一宿的姑娘们趁着天色还未明回房歇息,人群都散去了,只有零星几个人散落在一处。
望青饮过酒水,颊上染了些嫣然。她头脑有些昏沉,便伏在案前百无聊赖地盯着一处看。深思涣散间,便有一张如玉般精雕细琢的面孔凑过来。
望青立马坐直身子正色道:“公子。”
她双手搭在膝头,腰背挺得直直的,再规矩不过,再端正不过。
殷素问见了好笑:“怎么,喝醉了?”
望青迅速摇摇头,她自以为是迅速,实际上脑袋摇动的模样和书舍里迂腐至极之乎者也的夫子别无二致,都是脑袋向前向后,忽略了左右两边微妙的弧度,又抿抿嘴,那嘴就像被铁水铸过一般结实,半晌才微微打开:“没有。”
殷素问往后站了两步,仔细端详着她:“苏望青,你原来是这样发酒疯的呀。”
望青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是半晌,笃定道:“公子,我没醉。”
殷素问这才真的笑了,他大抵是不曾见过这样诚笃的家伙,发醉都发得如此本分,一时竟然好奇起来。奸猾的人可厌,愚蠢的人可恶,这人就在二者之间凑出个适宜的模样了。
他便道:“是饮酒而不是饮泣,大约也没什么不好吧。”
殷素问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个竹榼,递给望青。望青接过,打开看见里面有一枚小巧玲珑的药丸,一缕冷香萦绕在鼻尖,倒很提神醒脑。
“吃下去。”
望青惶惑地看着他,殷素问的表情还是淡淡的:“醒酒的。”
望青睫毛扇了扇,就像被人劈脸扇了一下的大狗,她不敢多言,连忙将药丸咽下,待神识微清,连坐也不坐了,沉默着站起身候在一旁了。
这下反倒是殷素问找了个地方坐下,他披着件雪狐皮制的大氅,那料子极好,防雨御寒,一直委到地上,将殷素问包裹得严严实实。手上拿着个木炭囊,铜质的,囊面上雕着一支支硕大的秋棠,里面塞满了烧红的木炭,外面裹上一层绵软的缎子,拿来暖手最好。
望青自打酒醒了,整个人的身子就莫名其妙地凉透了,她心中懊热,后悔不跌,为何当时不同大家一起回去呢?在外面触景伤情又是何必?她总觉得自己是被殷素问揪住了错处,然而这错处又是微妙的难以言状的,真真是叫人有苦难言。
殷素问坐在一旁的竹凳上,全身上下只露了一张脸出来,静静地看着天幕,脖间围着一圈兔毛,衬得他面若玉冠。望青疑心他在观星,虽说星象之事玄奥莫测,非大家不得染指,然而殷素问平日里涉猎颇广,懂得一些也未必。
天空中裹着浓云,又哪里见得到几枚星子,加之今日焚香放鞭的人家不知凡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石味与烟尘,眼前都是一片迷胧,更惶论天际。
星星的光泽都暗,主帝座的那一颗更是快看不见了。
“天不够冷么,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殷素问倏尔转头问她。
望青怔住,心想您一看就是不曾伏低做小伺候人的,主子都没进去我如何能进去。然而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她只能说:“奴婢不冷。”
殷素问便笑了。
望青想问他为什么笑,然而直觉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便克制住自己。
“季谰说你跟牛似的,”殷素问悠悠道,“可是做牛也没有什么不好,忠诚乖巧还力气大,你说是也不是?”
望青一时间也不知这算是褒奖还是刻薄,反正她也不气。
殷素问又道:“你是使刀的?使来我看看。”
望青直愣愣站着,自打她进府同娇花般的姑娘们混作一团,就不大在人前袒露自己是会功夫的,每日晨起练刀,也会避着人,以免没人看见了有辱斯文。哪知殷素问会起这么个头,她想了想,便说:“刀在屋子里。”
殷素问没什么表示,一双清淡的眼看着她,望青总算是会意了,忙不迭的一溜小跑往自己屋里去了。
事反则妖,古人诚不欺人,殷素问这般折腾,大抵是晚上没睡的缘故吧。
望青那把刀算得上名家手笔,殷家下面的铸剑师多如牛毛,每年都会为影组出来的杀手打造武器,这把刀乃玄铁铸造,甚至能够一把砍碎一块试刀石,砍骨头更是不在话下,唯一一点的缺憾是这把刀乃女子用的,女子多不练刀,而有力气拿着它舞动的更是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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