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还是大家风度,由着她将自己的裙裾扯着,只是躬身将那女子止住:“姑娘还是起来说话得好,此等大礼奴婢受不起。”
那女子乌云般的秀发已散乱,倒显出几分媚人的神色,她单是哭,不再说一句话,可苏望青却觉得她这两声哭像是在唱戏,台上的旦角咿咿呀呀地唱,真叫听的人气滞神殇。
那一声声哀痛欲绝,直冲霄汉,突地哐的一声,殷素问房中的一扇轩窗大开,只见他穿着洁白深衣撑在窗棂之上,惨白着一张脸,死死地望着这边。
准确地说,是望着委顿在青砖之上状似蒲柳的女子。
“你是谁?”
南归的鸟雀原本筑好了自己温暖的窝,此刻却“呀”地一声,扑棱着幼小的翅膀飞上了天空。
第二十九章
“你是何人?”殷素问夺门而出,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他身上还是单衣,眼中藏着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怅惘和痛苦。
毓秀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失态的人是殷素问。
柳姑娘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也许只是想之前一样尝试,却不想当真唤出一个美郎君。她乌睫轻颤,像是一面被风吹动的门帘:“奴,奴是……”
毓秀连忙上前:“这,这位乃是先前谢将军送来救治的姑娘。”
园中原本藏得好好的丫头们都纷纷出来,见了这场面,都是心中一骇。毓秀朝殷素问后面的素云一使眼色,蜻蜓便急忙跑回屋递了件斗篷出来。素云接了往殷素问身上披:“爷,您还是先顾好身子,将衣裳披上。”
殷素问病得重,原本应该在床上歇着,此时在外间经春风一吹,竟有受不住的意思。他面色僵冷灰败,偏又底子极好,五官精细得似工一描一写画出来的,惊艳得怕人,人说高处不胜寒,这病中将他身上那股寒凉清贵无限地放大,将他看来极不易让人亲近:“谢将军?我竟不知这神医府被他改作金屋,特来藏娇了。”
他一副嗓子喑哑低沉,分明是句打趣,少了平日里的悠闲,竟透出几分难言的欲望。
苏望青就在刹那间,仿佛预见了什么不祥的事。她揣摩着殷素问那句话的语气,觉得一口气滞在心间,争先恐后地向外涌,却是堵死了,闷得人发疼。她平静地看着苍白的殷素问,其实心中在死死瞪着他,仿佛殷素问的肩上扒着一个可怕的恶鬼。
殷素问这才看到她,锐利的眼睛柔和了些:“怎么这会儿还穿得这么少?”春日里过了晌午,就跟冬天没什么两样,还常冷得让人发抖。
苏望青道:“公子忘记了么?奴婢不怕冷。”
她说罢,便去看地上的那个姑娘,那女子发现苏望青在看她,竟是以都,才想起自己该说什么,她哀哀叫了一声:“公子别误会,奴家只不过时一时被谢将军误伤,这才会到这里。”
殷素问道:“哦?在下有什么可误会的,姑娘越是觉得殷某这句话说得唐突,还望见谅。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姑娘为何事哭泣,将自己弄得这般难看?”
柳姑娘涨红了脸,忍不住抚了抚被水打湿的裙子:“奴家只是不好在此吃白饭,向找些事做,一时走错了地方,这才闹出了这样大的误会。”
殷素问哦了一声,庭中之人自然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的,整座殷府都有护卫严格地把守,就是一只苍蝇都不可能晕头转向地乱跑,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大活人?只是这话都是心照不宣的,只有这位纯良的柳姑娘不知道。
“那姑娘还是好好回去歇息养伤吧。”
柳姑娘啜泣道:“还请公子救命!”
殷素问道:“不知姑娘遇到什么难事?”
柳姑娘向前膝行两步:“奴家从外乡到京州来投奔亲戚,哪知叔婶不仁,竞想将奴家卖到莺窗勾栏之地!奴不过是个弱质女子,又哪里能与他们抗衡,只能趁夜逃走,这才在路上被谢将军的马匹所伤。奴看得出公子乃是个好人,还请公子大发慈悲将奴家留下,为奴为婢,侍候在侧。”
殷素问却道:“姑娘有此难关。殷府应当襄助。”
柳姑娘面上一喜,哪知殷素问却说:“奈何这府中不缺丫鬟。”
她面色一僵,两行清泪还挂在腮边。
殷素问微微一笑:“只是我的马夫正值当娶之年,不知姑娘愿否嫁与他?”
这回不是柳姑娘愣住,而是这满园的丫鬟愣住了,原本以为这女子这拙劣的手段会叫她们病得糊里糊涂的公子上钩,纷纷在心中扼腕叹气,却没想到他先前那饶有兴趣的模样竟是装出来的。
就像是马车行道悬崖处,车上之人已知悬崖勒马乃是痴心妄想,却没想到车子陡然一转,到了一条康庄大道上。
然而再看,她们才意识到,殷素问眉眼间透着一股邪气,看着极不正常。
殷素问抬起素白的手掌笑道:“姑娘有一把好嗓子,殷某猜测姑娘一定会唱曲子,最是那婉转柔长的那一种?真是叫人,难受得恨不能死去。”
那女子僵在那一处,苏望青敏锐地发现她的脸上不再是楚楚可怜的神情,而是一种漠然。殷素问却还在笑:“要我说,姑娘浑身上下最美的不是嗓子,而是那双眼睛。人说明眸善睐不是假话,殷某看了很是喜欢,被姑娘一看,心波便要荡漾,姑娘若是当真想让殷某帮你,就用那双眼睛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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