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茶的动作倏然停顿,南宫雪衣似乎想到什么,忽然扯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出来,“我记忆里倒是有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郁连十四岁那年被他揍得哭了一整宿,后来见着人都要绕道走。”
“哦?”苏瑾瑾直起身,来了兴趣,“还真被人揍过啊?”
南宫雪衣手腕一倾,饮下杯中的茶水,“郁连小时候是一个作天作地的混世魔王,谁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倒不是因为怕他,只是他动不动就哭,又喜欢跟大人告状,所以同龄的孩子见他挑衅,都懒得同他计较,谁曾想,十四岁那年,硬要去挑衅邻居家的少年,结果马失前蹄,被人拎着狠狠揍了一顿。”
苏瑾瑾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哪家孩子这般有个性?”
南宫雪衣动作明显一顿,先前的笑意被尽数收起,原本生动的桃花眼变得深邃难懂,苏瑾瑾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表的悲伤。她紧闭嘴唇,不敢再说,也不敢再问,以为片刻的时间就在罕见的沉默中流走,不想南宫雪衣却忽然开了口。“那个人啊!大概是一群少年中最没有个性的一个人了,性子极像父亲,又严肃又正经,那一次与郁连动了手,可是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苏瑾瑾脑海里无端涌现一个沉默隐忍的少年郎,小小年纪便要强学大人的稳重举动,不想少年血性难掩,遇到挑衅,又回归了那个年纪该有冲动。苏瑾瑾明知不该再继续问下去,还是没办法抑制住内心的好奇,“他现在怎么样了?”
南宫雪衣的目光穿过雕花的木窗,落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仿佛又越过人群看得更远,苏瑾瑾第一次在这个美到颠倒众生的男人身上看到近乎于悲伤的情绪,许久许久,久到她以为南宫雪衣再不会回答什么,才听到一声似梦似幻的缥缈嗓音传到耳畔。
“他啊!已经不在了。”
第33章
苏瑾瑾一整天都没精打采,想到那位不在了的少年,她心生惋惜,再想到毫无头绪的夺魁大赛,是怎么也精神不起来了。
晚饭后,苏瑾瑾拖着陶硕散步消食,从灰蒙蒙的傍晚走到月上中天,这个寂静的夜里,苏瑾瑾沉默得太过反常,陶硕一开始拿话逗她,她都只是“嗯”“啊”“哦”得应上两声。
“怎么了?”陶硕不得不正视起她的反常来。
苏瑾瑾抱着陶硕的胳膊,黏在他身边慢悠悠地走,听到他这样一问,心里顿觉委屈起来,这委屈毫无来由,她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相公,今日小雪儿给我讲到少时的一个玩伴,听着是个很优秀的少年郎,结果小小年纪就去了,听着让人难过得紧。”
天一黑下来,乡下的田间蛙声震天,陶硕的心绪却渐渐安定下来,前所未有的安定。
他侧过身,看着苏瑾瑾毛茸茸的发顶,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极喜欢这个动作,每当这个时候,苏瑾瑾都会温顺地跟只小奶猫一样。果然,在他伸手的一刻,苏瑾瑾靠到他怀里,用头顶了顶他的手心当作回应。
陶硕轻轻揽住她的腰,顺着她的话题问,“可有说是因为什么缘故才早早去了?”
苏瑾瑾摇摇头,“当时见小雪儿情绪很低,我就没敢问了,”
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陶硕也慢慢摸清了苏瑾瑾潜藏在古灵精怪表皮下的,与她给人感觉格格不入的细腻心思,就比如说现在,为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就独自多愁善感了一整天。
“瑾瑾。”三个月来,陶硕终于适应了这个称呼,全赖于他每次唤苏瑾瑾“小姐”时都会招来她的一记狠狠的掐腰。
苏瑾瑾抬起脑袋看他,只听他继续说道,“这世间许多事情本来生来就是没有道理的,有的人恶事做尽,却能得享天年,有的人生而坦荡,却要英年早逝。”
苏瑾瑾不等他说完,便开口反驳,“你的意思就是顺应天命,苟且一生吗?”
陶硕暗中叹了口气,真是个上不管天下不管地的炮仗性子。他并不生气,摸摸苏瑾瑾的发顶,语气温和,“我的意思是天命是天命,人事是人事,不必因为惧怕天命,弃了生而为人的坚持。若是看破了这一点,走在前还是走在后,又有何分别?”
陶硕放开她的腰,转而牵住她的手,和她并肩走在星汉灿烂的夜空下,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笑了起来,“不过,活着远比赴死有趣。”
“什么?”苏瑾瑾没听清。
田间的蛙鸣一声高过一声,不知何处传来夜来香的浓郁香气,陶硕不答反问,“吃过田鸡肉吗?”
聊到吃,苏瑾瑾很喜欢,一时之间,情绪高涨,“我没吃过,不过我在苏府见过张妈妈喂她家小孙子吃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陶硕好笑,“你偷偷摸摸站一边看的?”
苏瑾瑾有些不好意思,“我鸡鸭鱼肉吃过不少,却鲜少见这些野味,好奇嘛!”
陶硕理解了,从前的苏大小姐眼睛长到了天上,怎么肯承认自己觊觎下人之间上不得桌面的野味。下人对蛮横的大小姐也是心存忌惮的,若是一群人凑在一处分食野味,来了熟人他们会热情招呼,若是来人换成苏大小姐,估计也没人有这个胆子自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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