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娆家里不太平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她父母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好几次南安去她家玩,都看见她父亲带着别的女人堂而皇之地从卧室走出来。
南安心里酸酸的,却也明白事情大概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只能用力握住桑娆的手,轻声安慰她:“你别难过。”
桑娆没有说话,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眼泪很快就顺着眼角流进鬓边的头发里。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家很久以前就已经支离破碎了——母亲常年在牌桌上砌长城,父亲由着其他女人登堂入室,两个人完全不顾对方的感受,更别提她的感受。
有时候,桑娆真的很羡慕南安兄妹俩,想着各自安生总好过一次次歇斯底里的争吵,可真的等到父母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直接了当地宣布从今往后分道扬镳,她却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他们倒是各自放过,把浓情蜜意的婚纱照都砸得粉碎,可她呢?家要散了,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是跟着嗜赌如命的母亲,还是跟着新欢在侧的父亲?
她根本做不了选择,只能躲起来当鸵鸟,本能地逃往更温暖更安全的地方,吃饱了喝足了,再放心地哭一场。
餐厅里只剩下桑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南安面露不忍,揽住她的肩膀絮絮安慰,阮北宁始终沉默着,只在哭声渐高的时候慢慢抬起手,覆盖住那双被泪水浸润的眼睛。
宽厚温柔的手掌带着淡淡的体温,挡住头顶刺眼的惨白灯光,也掩去了慌张无措的眼泪,温暖的黑暗中,桑娆终于轻轻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阮北宁掌心颤抖着,一根一根细细密密地扎进他心里,那一刻,分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如同漫画里名侦探脑中乍现的那一线白光。
他心头一跳,那种熟悉的,异样的感觉好像呼之欲出,却又一次被他下意识避开了。
桑娆只在南安家待了半天。
她吃饱了,又痛痛快快哭了一顿,马上犯起困来,懒得上楼去睡,干脆缩在取暖器旁边,全身暖烘烘的,就这么靠着阮北宁的肩膀慢慢睡着了。
家里多了个人吃饭,还没到中午,阮北宁就悄悄起身去厨房准备加菜,南安代替他守在桑娆身边,一边翻动手里的小说,一边轻轻拍着桑娆的肩膀,没过多久自己也困了,蜷缩在沙发边打盹。
米饭才蒸到一半,阮北宁探出脑袋往客厅看了一眼,贴心地拉上厨房的推拉门,拧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认真清理着新鲜的小葱,恰好错过了外面的敲门声。
听见有人门外的响动,南安立刻惊醒过来,揉着眼睛去开门。
桑娆母亲冲进来的样子跟不久之前的桑娆一模一样,一进门就直奔客厅,不由分说地拎起沙发上的桑娆大骂:“大过年的你没事跑别人家来干什么?不嫌丢人啊?快跟我回去!”
清官难断家务事,南安把涌到嘴边的挽留的话咽了下去,默默看着桑娆,把决定权交给她。
桑娆这时候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不哭也不闹,背着她的大包一言不发地跟在母亲身后,背影坚韧又决绝,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
南安不放心,裹着毯子一路把桑娆送到院门口,细细整理她四处乱翘的头发,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要是他们再打起来,你千万别去拦,马上来找我,别让自己受伤,知道吗?”
桑娆眼圈泛红,木木地点头,然后被她母亲拉着走出院子,还频频回头去看南安。
南安倚着门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屋,拉开厨房门,拍拍还在忙碌中的阮北宁:“不用做那么多了,她妈刚刚把她接走了。”
阮北宁刚把昨晚炸好的肉丸从冰箱里取出来,听见桑娆走了,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把碗里的丸子又倒回保鲜盒里,心里想着等她下次来了再蒸好了,配上酸酸辣辣的汤汁,她总是吃得很香。
桑娆今年十七岁,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上,都应该趋近一个成年人了,但在阮北宁眼里,她好像一直还是年幼时的模样,爽朗鲜活得像一枚鲜果子,成日没心没肺地大笑,偶尔躲进他怀里大哭,哭累了就伏在他肩上沉沉睡去,毫不掩饰对他的依赖。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很奇妙的磁场,比友情更厚重,比亲情更简单,是温暖的,舒服的,不容置疑的。
阮北宁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也根本不愿意多想,只是在经年累月的相伴中,暗暗下定决心,要把它镂刻在心间,永远保存下去,变成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是这样的坚定,这样的心无杂念,磊落纯粹,仿佛那些无法掩藏的温柔,那些难以言喻的心疼,那些拉扯着心脏的悸动,只是一种幻觉。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桑娆的父母一起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
桑娆拒绝了要来陪她的南安,独自躲在被子里狠狠哭了一夜,第二天眼睛肿得像两只桃子,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把门摔得惊天动地。
母亲在客厅吃早餐,听见动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吃完就赶紧换了身衣服出门打牌,只留下一副未收的碗筷。
下午父亲回来收拾行李,桑娆还窝在沙发里睡觉。
其实一听见开门声她就醒了,只是懒得动弹,等父亲轻手轻脚地回房间收拾衣服,她才悄悄从靠背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望着对方微微佝偻又雀跃不已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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