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民国_15端木景晨【完结+番外】(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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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章子莫年纪小,他和季落夕先订婚,两年后才正式结婚。订婚了,章子莫便是季落夕的未婚夫,季凌龙将他视为儿子培养,季公馆和海盐帮都改口叫他姑爷。

  画楼送给章子莫的礼物,只有自己写的五个钢笔字:“莫忘滴水恩。”

  章子莫没有念过几天书,太高深的文字他也看不懂,简简单单的让他明白画楼的苦心便好。

  赘婿是个尴尬的身份,很多男子以此为耻。哪怕老丈人掏心掏肺,他依旧觉得岳家是瞧不起他。

  画楼不想章子莫陷入这样的误区。

  章子莫后来给画楼回答:“姐姐,我永远记得当初我还是个混子,大小姐和龙头便待我不薄。不管将来会如何,我永远是大小姐身边的小六子,龙头身边的小六子!”

  画楼便笑,自己真的太杞人忧天了。

  倘若章子莫这点度量和心气都没有,他又如何有后来那般显赫的成就?

  心狠手辣能令人害怕,宽宏大量才能令人倾佩。

  令人害怕的,前途有限。

  只有令人信服,愿意追随,才能成就一方霸业。

  吴时赋第二天huáng昏时分去了小公馆。

  却见采妩在chuáng上打滚,痛得脸色煞白。

  佣人说,太太小日子来了,身上不舒服。

  吴时赋不信,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采妩只得把内衣给他瞧。亵衣上的血腥味让他作呕,骂了句晦气便走了。

  采妩才松了口气。

  齐树谷的伤很重,肋骨断了三根,一条腿骨折,要住院半个月。

  “有没有人照顾你?”采妩问道,“你在俞州有姨太太吗?我派人去请她来,或者送你去她那里。吴时赋那个畜生不通人事,我总在这里照拂,他还以为我跟你真的有什么,对你不好。”

  齐树谷摇头:“没有姨太太。”

  “那相好的姑娘呢?”采妩有些无奈。她不是怕吴时赋,她只是买好了明晚的船票,要远离这片国土。

  齐树谷摇头。

  “那你家里有信得过的佣人吗?”采妩为难道。表哥一直洁身自好,她早就能猜到他无姨太太或者相好的在身边,还是忍不住问了。

  “采妩,你没事吧?”齐树谷脸肿的似发面,口齿不清,眸光却清澈明亮,满怀悲悯望着采妩,“你不用顾我。这间医院的大夫知道是白督军的副官亲自送我来的,对我很客气,而且易副官还跟护士们打过招呼,让她们照顾我,那些护士殷勤得有些过头。你不用担心,下次别来了,等我伤好了我再去看你……采妩,吴时赋这样对你,你不跟姑父姑母说?”

  采妩垂眸,唇边噙了苦笑:“表哥,是我不想尽妻子的责任,怎能怪他?回去告诉父母,他们也是白担心,还会骂我不懂事。表哥,他肮脏极了,我不想做他的女人……”

  叹了口气,采妩便把这些年吴时赋动不动就威胁说要杀她,对她不闻不问,从来不愿意跟她同chuáng,很多姨太太,后来又娶了陆冉做二太太,和三嫂通jian,如今不知道为何,又突然对她有了兴趣,全部告诉了齐树谷。

  “你同他……离……离婚!”齐树谷听完,气得脸色紫红,一口气接不上,直咳嗽,胸口肋骨处又疼了起来。

  有个小护士便跑过来,对采妩道:“吴太太,齐先生现在不能太激动,您说话轻巧些。”

  采妩忙抱歉一笑。

  护士给齐树谷吃了药,齐树谷半晌才平静下来,疼得脸色苍白,声音虚弱:“采妩,给姑父和表弟发电报,让他们来俞州替你做主,和吴时赋离婚!你从小是姑父姑母捧在掌心的宝贝,却在他们吴家受这样的委屈……”

  说罢,又咳嗽。

  采妩忙轻轻给他顺气。

  她把这些实qíng告诉表哥,只是希望表哥可以转告父母。等她离开后,父母可以体谅她的苦处,别怪她。

  吴时赋如今想要她,得不到她,没有厌倦她之前,他是不会放手的。况且吴将军不可能同意离婚。

  采妩要是离婚了,三嫂再闹起来,吴家以后的日子就是一盘散沙。况且要她为了离婚先把自己给吴时赋,她恶心得慌。

  她唯有一走了之。

  在华夏,她娘家的势力大不过吴家,离婚不可能,逃走的话容易被抓回来,处境更惨。

  去了国外,吴家再也不能伸手。

  可是她心口绞痛。

  倘若不是bī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

  采妩记得一件事:她还是姑娘的时候,当地来了一个富商,极其有钱,大手大脚同他们那些大户结jiāo。

  当地的人家当面敷衍,同他们客客气气,背后里却总是嘲笑:那个回回人家,真是自不量力,有几个钱就妄想跟我们来往,什么玩意儿。

  那个富商是回族人。

  后来那个富商得罪了当地的权贵,那些大户人家全部落井下石,没有人愿意帮他说话。他拿出巨资求人,人都丢到他脸上,冷笑道:我凭什么帮你个回回说话,别人还以为我和你有jiāoqíng呢。

  那个富商才知道,当地人都瞧不起他,耻于与他为伍。

  因为,他是异族人!

  同一个祖先,同样的皮肤和头发,因为是异族人都会被人排斥,哪怕你再有钱。

  采妩虽然从未打听过国外对华人的态度,但是她知道,人xing是一样的。她这个眼睛、皮肤和头发都不同的异族人去了国外,哪怕她再优秀,别人照样看不起她。

  在国外,她就是低等人,跟畜生一样的低等人。

  若不是吴时赋这样bī迫她,她也不愿意走!

  谁愿意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去做低人一等的异乡人?

  “表哥,这些话他人见到我父母,你帮我告诉他们!”采妩低垂了头,“如今,离婚是不可能的,我只得另想法子。你好好养伤,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第202章 如果我走了

  明日是腊月初九,白云灵和张君阳订婚的大喜之日。

  画楼和卢薇儿在帮白云灵试礼服。

  淡粉色香纱稠蜀绣百年好合如意襟旗袍,裁剪合度,映衬白云灵身姿曼妙婀娜,气质清纯淡雅,似早chūn里锦簇绽放的杏蕊。

  画楼和卢薇儿也各做了一套。

  易副官上楼,拿了封信给画楼。

  她看完后,沉吟片刻便道:“你们试,我下去趟。”

  画楼去了白云归的书房,有些艰难开口道:“督军,我想去趟码头。”

  白云归微讶,已经晚上九点多,这个时辰算是半夜,外面不安全。

  “怎么了?”他问道。

  画楼便笑,拉了白云归的胳膊:“您送我去。不过,您待在车里,不准偷看!”

  白云归失笑,问什么事qíng这般神神秘秘的。

  冬夜海风微寒,月色晦暗,码头的灯光却璀璨,将点点银芒投入湛蓝色海面;起伏的海波似迎风轻舞的繁绣锦缎,在夜空里缓缓铺开。

  画楼一袭淡蓝色旗袍,融入无边的暮色。

  入夜的俞州市灯红酒绿,辉煌奢靡,可码头向来安静。而这九号码头今晚却人声鼎沸。

  有一艘驶向香港的油轮今晚出发,很多旅客拎着大包小包,拥挤着踏上旅途。也许对于有的人,只是趟普通旅途,而有的人却是新生的开端。

  画楼站在码头不远处的海堤,静静凝望着码头。

  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一袭黑色风衣,步履轻快又匆忙;带着宽檐呢绒帽子,黑色面网掩住半边脸,手里拎了只绿色小巧的藤皮箱,身后跟着雇佣的脚力夫,替她挑着两只巨大行李箱。

  画楼对身后车子里的白云归道:“督军,我过去下,您不要下来。”

  白云归轻轻颔首。

  他顺着画楼的目光,看到了那个黑色身影,酷似经常去官邸做客的吴太太吴夏采妩。

  吴夏采妩吩咐船员把她的行李箱接上去,正要登船,肩膀倏然一紧。

  她三魂七魄全部飞散,惊悚在四肢百骸泅开,僵直站在那里,没有回首。

  “采妩……”身后人低声道。

  听出是熟悉又亲热的声音,采妩缓缓松弛了身子。画楼拉着她,远离了码头,往一旁黑暗的海堤去。

  采妩没有挣扎,任由她拉着。耳边海风簌簌,白làng追逐着浅棕色沙滩,悉悉索索轻轻吟唱。听在耳里,格外幽静。

  远离了码头的灯火,昏暗光线里能看到身后静静停着一辆汽车。

  却看不清彼此的表qíng。

  “我今晚坐船去香港,后天从香港飞往美国。”半晌,采妩才慢悠悠道,“画楼,我想远离如今的生活,过些清静的日子。我的婚姻是绑在我身上的枷锁,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挣脱不开,除了逃走,我别无他法。”

  耳边依旧是海làng轻声吟唱,依依呀呀,似曼声软语般娇柔。

  “我知道!”画楼望着无边黢黑的大海,声音怅然,“我也不会拦你,只是舍不得。这一走,再相见遥遥无期,所以我让人打听你的行踪,只为送行。”

  她转过身子,轻轻抱了采妩:“一路平安!”

  采妩抱住画楼的手微紧,半晌舍不得松开。

  “我没有告诉你,不想连累你替我撒谎。画楼,有缘再见……”她哽咽着声音道。

  仓促转身,泪湿双颊,脚步却坚定而执着,无半丝犹豫与不舍。

  未来是什么,采妩不知道,但是她坚信不会比今时今日更差。黑色衣袂与黑夜融为一体,步伐间绽开黑色的花,似夜晚的荼蘼,坚毅绚丽。

  汽笛声响起时,画楼遥望远方,那身影早已没入人海,没有依恋,没有回头,她走的果决。

  单身女子闯异国他乡,未来生活的艰难难以想象,却有人甘之如饴。因为现在的生活是件令她窒息的外衣,将她包裹得喘不过气。与其活活被囚困致死,不如放手一搏,逃入异国,寻求生命的另一次机会。

  回程时,画楼静静凝望车窗外,沉默不语。

  身边的男人却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任由她沉浸在自己的qíng绪里,不闻不问。

  可那掌心的温度却似件舒适又柔软的锦袍,让画楼忍不住想要依偎着。她的身子顺应着那暖流,缓缓靠近,乖顺躺在白云归腿上,任思绪缭绕,任他粗粝指尖在她鬓角摩挲。

  “督军,改变是件可怕的事。”画楼声音婉转低柔,“不是走投无路,任何人都不想改变,异国他乡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一个人的旅途,会很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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