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璎见她不哭了,眉头舒展开。
毛小白更使劲地拍自己胸口,跟着他嘿嘿傻笑。心中叫苦,出糗大发了,要不他能乐成这样?
好不容易不打嗝了,毛小白耷拉着脑袋,“公子,可惜这张熟宣了。被小人弄坏了。”
裴璎拾起笔,“不妨事。”
手腕翻动,墨线流转,亭台楼阁小桥湖面的场景逐渐变得鲜明。
边缘处,墨色层次分明,细致处,楼阁的瓦楞,桥上的铁链铜锁,都活灵活现的。
毛小白咬着手指,看的傻眼,“这不是花园中的场景?真是美极了。”
这时,王实抱着炭盆,背着取暖奉利进来。看到两人围着书案作画,摸了摸鼻子,心中叹息:他劝主子作画,主子不理他,他走了,主子就陪丫头画画。果然丫头一个笑容,比他这个跟随多年的老仆人面子大。
第18章 018
裴璎放下笔,正要调颜料,抬头看到门口的王实。
王实赶紧把炭盆放在墙边,凑上前,“主子,奉利取来了。”
裴璎看看王实,又看看毛小白。
他和王实都是大老爷们,毛小白是个姑娘,他不太好意思说“你去换衣服”这些话。
任务落在王实身上。
王实舔着脸说:“主子,小人找毛姑娘有些许事情。”
裴璎点头,“嗯。”
王实连忙摆手,招呼毛小白拐进耳房。
毛小白心中惴惴不安。当王实把奉利尽数放在她手上时,她更是惶恐,“石头大哥,这是……”
王实说:“白公子来得突然,管事没有准备青竹园的奉利,才短了你的东西。主子体贴,让我要回来。这件事你就别声张了。”
脸上挂着深深的欣慰和感动,“咱们做下人的,难得遇到善心的主子,可惜白公子又要离府,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毛丫头,主子不在的日子里,你把青竹园守好。该做的活计别落下。”
毛小白抱紧包奉利的包袱,重重点头。
王实把她推到里面,“我就守在门外,你快换上暖和衣服,别耽误功夫,主子那边少不得人。”
房门关上。
毛小白抱得包袱更紧,心头热乎乎的,眼眶也湿了。
自从来到府里,先是遇上热心肠的饭婆子,现在又遇到指点她迷津的石头大哥,她的运气越来越好。
此前十余年在家中受得委屈,好像都是为了现在的幸福做铺垫。而现在的安稳,更能为她以前的所遭受的刻薄,找到一个原谅的理由。
毛小白快速换上厚实的鞋袜,热流从脚底涌遍全身。至于已经打湿的裤腿和衣摆,她没管。不在自己房间,她心再大,也不敢更衣。
她抱着包袱出来,乍一看和之前一样。
王实也没问她到底有没有换衣服,闷着头率先走到书案边,听候裴璎使唤。
在这两人离开的空挡,裴璎调好颜料,想往画纸上加点东西。脑中骤然闪现的,便是五孔桥上,立着一个红裘女子的画面。
雪景,红裘,女子怀中抱着双耳瓶,极清极艳,雅致无双。
可当他画出轮廓,正要填充女子头饰和面部细节,想着的,却是毛小白的脸和装扮。
虽然毛小白的爹娘和别人交换过她的生辰八字,换了婚书,她算是个寡妇。但丫头有自己的想法。他画丫头,若是画像流传出去……
于他而言是一桩风流韵事,于她而言就是洗不清的污水。
裴璎迟疑片刻,放下笔,直直盯着高几上的双耳瓶发呆。
王实过来时,画纸干了。
裴璎把画纸卷起来,给王实,“放进字画缸里。”
拢着袖子,一眼没看毛小白,打帘弯腰走了。
王实给毛小白打手势,让她赶快收拾东西。他则跟着裴璎出门。
毛小白把文房四宝装进箱笼,赶回青竹园时,没见到白公子。次日听说,小白公子走得匆忙,留了一份书信向相爷拜别。
不遗憾是假的。
小白公子对她很好,她被分到青竹园伺候他起居,他走之前,她都没能替他收拾行李。
但这遗憾,又占不了她太多精力。
她实在太忙!
早起收拾书房,除去吃饭如厕,一整天都练习大字,晚上抽空打个穗子,或者捡粗布绣几个绣样子。
一期之后,毛小白把基本的笔画练会了,又跟着绿冠学习千字文。
每天早上刚睁眼,就念叨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在书房擦抹的时候,眼睛愣愣的,念叨着“云腾致雨,露结为霜”。突然发现自己忘了“露”字怎么写,又去翻出绿冠给她写的千字文,手指隔空描摹字形。
她学得痴傻,俨然忘我。还好青竹园只有她一个人,没领头的管事嬷嬷责难她。
时间走得匆忙,日子过得踏实。
转眼就到了腊月初七。
初七早上天未亮,饭婆子站在青竹园门口叫唤,“毛丫头!出来一趟。”
毛小白睡得迟,起得早,每天只休息一两个时辰,夜里经常和衣而眠。早起后,简单地洗漱,就捧着千字文温习功课。
听到饭婆子的呼声,毛小白披上外套,趿拉着鞋,小跑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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