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啊,”裴深又搭了箭,闭了一只眼睛道,“方才谢公子说各凭本事,我现今才射下三片叶子,跟他还差一片呢。”
谢照哭笑不得:“暮朝……”
第二箭已经发了出去,在树叶间擦出一阵哗哗啦啦的声响,那小厮拾了箭回来,高举着绕场一周,给众人展示。只见他第二支箭比第一支更加精巧,竟一连射下了五片叶子,而且力道精准,箭头粗笨,竟也未让那些叶子破损一丁点。
拍掌之声四起,裴深也不在乎,拿了那簪子便自顾地走回自己席位上去,谢照快跑了几步,拽着他衣袖问了一句:“诶,你彩头拿了,送给谁家姑娘,总该让我知道吧?”
裴深回头冲他挑了个眉:“自然谁最好看,我就送给谁了。”
护国公夫人这一场荷宴办得尽兴,待钱瑜带着江凌瑶和江释月回府之时,已然暮色四合。江凌瑶今日不仅什么风头都没出得,风光还都让江释月占去了,自是一肚子闷气,刚下了马车便气冲冲地回了房。
钱瑜脸色也不好看,但衣服是她亲自送的,也没有发作的借口,只得黑着一张脸随着自己的女儿去了,一句话也没多跟她说。
江释月颇为惬意地往自己院中走去,走了没几步,身旁的花荻便见身边无人,偷偷摸摸地把手中的锦袋塞到了她的手里。
江释月若无其事地收了,直到进了房才将那锦袋打开,白玉的簪子在烛光之下闪着微润的光,袋中还有几颗黑色的种子,并小王爷张牙舞爪的笔迹:“见面礼奉上,另,新寻洁梨之种,念月卿院中光秃,可使花荻种下。深笔。”
她看完,顺手便把那字条置于蜡烛之上烧了,花荻在一旁看着,笑道:“九爷对姑娘可真上心啊,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处置这种子?”
江释月把那根簪子藏进首饰盒最深处,伸手攥着那几颗种子,半晌才道:“花荻,待府中闭灯之后,随我到院里去罢。”
心情复杂。
江释月觉得这小王爷对她太好了。
她重活一世,唯一的目的就是复仇,上辈子情伤深重,恐怕这辈子再也无法完整地交付出一颗真心。本以为这裴深对她不过是一时兴趣,那她还可以拿来利用一番,但倘若……他是真心可怎么办呢?
若他是真心,又还不了他真心,那宁愿失去这个大好的筹码,她也不愿意多与他纠缠。况且他还与南郁相交甚密,上辈子在皇上面前为南郁说了许多好话,如果让他知道了……
虽不明白为何执着地笃信他是真心,但待她确定了他的心思,定要快刀斩乱麻。虽然复仇凭她自己相当困难,但总归不是没有路可走,若利用一个与此毫不相关的人的感情,她与上辈子她恨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突然打了个寒战,头顶月色正好,花荻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姑娘,你这个时间播种子,这种子可不一定会生芽啊……”
“无妨,”她觉得自己声音有点哑,“随便扔下便好了,院中有雨露土壤,长与不长,皆是老天的意思,何必强求?”
为了择出自己心中纷乱的心思,她每扔下一颗种子,便在心里默念一个名字。
“南郁……”
“尚家……”
“禹王……裴烨。”
“……”
“江凌瑶,钱瑜,江景,秦嬷嬷……”
“还有你,父亲……”
念出这些名字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心中命名为“恨意”的火焰在一瞬间铺天盖地,席卷着吞噬了所有旁的想法,只留下大火燃烧后冰冷的余烬。
那张尚还有些稚气的面庞在黑夜中露出了一个有些快意的笑容。
“该从谁,开始呢……”
自从荷宴上那惊艳众人的一曲,往江家来提亲的人又多了些,一些看不上江释月庶女出身的人家,也透露了几分求娶嫡女的意思——能养出这样的庶女,嫡女想必也是极好的。
第二日请安之后,钱瑜照例留下了江释月和江若晴一同用早饭,席间却有意无意地提起了一句:“六姐儿婚事也算是定下来了,瑶儿你作为嫡姐,也该早些把亲事定下来。”
江释月只装作没听见,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饭,江凌瑶却不怎么高兴:“母亲这么说,可是为我看好了婚事?”
“你爹给你相看了工部侍郎方家的二公子,”钱瑜和颜悦色地对她说,“这二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嫡子,与你正是相配。”
江释月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
这方二公子倒是好的,人品才貌皆是上乘,方大人是三品官,比起江家来门第还高了不少,更重要的是,当初方大人高中状元郎,赐婚娶的是很得皇上垂爱的江宁郡主。
江宁郡主身子弱,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方二公子要求极高,奈何这方二公子才貌虽好,却偏偏喜欢上了照顾自己长大的小侍女。
本来侍女就要给他收房,看上也无可厚非,怪只怪这方二公子一腔执念,非要娶这小侍女做正妻。
平宁郡主哪能接受,母子对峙,闹得方家院墙之内鸡飞狗跳。方大人无法,也是听说江家会教女儿,只得匆匆下了聘,求娶江家嫡女。
52书库推荐浏览: 似为夜宵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