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柏玄从袖中取出一截布帛,颤抖着甩到离悦的脸上,“‘零落朝颜寒入暮,霜染日及暗消垂。’我收在书房的太仓丞奏呈是左手写成,你刻意模仿她的字迹,为的就是转嫁他人混淆视听,可你忘了,你的手指浸染了药香,在这布帛上留下了痕迹,”连续地说话让肝肠寸断的玉柏玄几乎喘不过气,眼泪在脸上留下灼热的印记。
离悦不住摇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从榻上跌落,爬到玉柏玄的脚下,“我没有害他......”
巨大的痛苦让玉柏玄双眼模糊两腿发软,她摇摇晃晃跌坐在离悦面前,笑得眼泪横流,“不是你是谁,姬墨旸?他向你许了什么,就让你与他狼狈为奸,你们都说爱我,爱我就是拿我当作阴谋的工具,爱我就是要杀了我的爱人和孩子!”
玉柏玄目眦尽裂,两手掐住离悦的脖颈,声音随着心跳断断续续,“我......一次次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在黍阳,在夕存,在军营,我甚至幻想......是她们查错了,让她们一遍遍再去查......直到将军在山涧包围了靖王所带领的前齐主力,我终于明白,我是在自欺欺人,我就是个被你耍得团团转的蠢货!”
“......你杀了我吧......我不想离开你......”气若游丝的人呼吸渐弱,让他魂牵梦萦的面孔在视线中蒙上一层薄雾,逐渐变得遥不可及。
“你给我闭嘴!小蛮也是你叫的?”
“教你贪杯!教你吃虾!”
“我天生如此,谁不生气,你去找谁!”
“你离我远点!”
“我有最好的药,药若无用,我把我的心换给你......”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和你守在一起......”
玉柏玄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脖颈的脉搏在她的指下变得微弱,她松开双手,捂住双眼,滚烫的液体顺着指缝蜿蜒而下。
她用尽力气往后挪动,扶着案几站起,拭去满脸泪水,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喘息的人,透过账帘的寒风响起冷漠的声音,“本就诬陷本宫虐死小王子,再把你杀了,坐实了本宫妖妇之名,你这是被拆穿之后打算殊死一搏了。本宫不会杀你,还要你去传令,你的父亲带着残兵败勇在风雪之中已被围困了一宿,本宫念及国主痛失爱子怒极致昏,不予计较,若投降留下兵器,便放前齐将士回国。”
帐帘已无法遮挡愈加剧烈的寒风,没有腰封的束缚,青色的衣袂在凛冽的风中翻飞,离悦赤着双脚,缓缓走向玉柏玄,呼号的风声在耳边作响,夹杂着幽咽,
“你可曾......”
“公子还是尽快动身,你的父亲或许等不了太久,他若是伺机突围,我后央的刀枪无眼,”玉柏玄唤入士兵,士兵将令旗交予离悦,“给传令官准备快马,若前齐将士执迷不悟,悉数歼灭。”
洛陈茂的军队落入事先设好的圈套,死伤大半,剩下的被围堵在狭长的山涧之中,寒风在山涧刮过之间尤为猛烈,夹杂着初雪吹在重伤的士兵身上,犹如利剑再次切割伤口,凄厉的哀嚎在洛陈茂的耳边不断起伏,他心中愤恨不已,与副将商议如何突围。
雪落之后的地面未及冰冻,被马匹人群踩踏过后泥泞不堪,洛陈茂战靴之上挂满了淤泥,与副将的脸色浮上一层决然。他正准备下令强行突围,一名士兵来报,后央军队派来传令官,送上公主亲笔书信。
洛陈茂将书信狠狠地摔在泥中,眼中迸发仇恨的火焰,一脚踢向离悦的胸口,青色的身影像断线的纸鸢飞出丈远,胸骨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支撑了几次终于从泥泞之中抬起身体,黑色的污垢裹满了全身,曾经如瀑的青丝陷在污泥之中分辨不出颜色,淤泥之中滴滴答答,褐色的星星点点不断晕开。
“你这个逆子!当初安排教你与她结亲你不同意,转过身又跟那个妖妇私通,此次让你潜伏在她身边与我通信,你还是不肯,如今你竟卖国求荣,伙同妖妇惑我军心!我养育你还为你寻师,莫不如生下来时就把你掐死!”洛陈茂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把离悦撕成碎片。
副将急切上前,“将军,敌军正在布阵,事不宜迟,还要早下决断!”
洛陈茂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惨叫,握着战刀的手青筋暴突,发白的指节终于松开,将刀丢在地上,看也不看远处的离悦。
咽下口中的鲜血,破碎的声音在风中被吹得七零八落,“父亲保重......”
洛陈茂头也不回冷哼一声,“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前齐剩下的部队在寒风中消失在边境线,玉柏玄端坐在营帐中一天一夜,直到士兵送来前齐撤军的消息,她才恍惚地眨了眨眼,手脚已经被冻得麻木,案上的手炉静静得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五日后,前齐边境再无异动,前齐国主洛陈厚送来请罪书,恳请韶阳公主转奏后央皇帝,自己年老昏聩才会犯下大错,恳求皇帝看在多年君臣之情,宽恕罪责。
玉柏玄回到黍阳已进入冬月,玉柏炎听完她的叙述,长叹一声,“果真狼子之心,枉费我国对其恩泽。”
“陛下,此次因战败,前齐不得不再次臣服,但祸心已起不得不防。”
“拟旨,自此之后,后央不再赏赐粮种马匹,互市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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