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遇害,三公主逃亡,一切看起来都是玉柏玄鬼迷心窍弑君篡位,表象之下却是云谲波诡。自古帝位之争无不带着血腥,有多少谜团能够真正破解,又有多少事实能够昭告天下?玉柏炎已经如愿以偿夺得帝位,难道真的不能放过仅存的小妹么?
“大人还在顾虑,那边恐怕连降罪的诏书都准备好了。被封为‘镇国公主’,手里除了参劾没有任何实权,参与了很多政事却没有任何功绩,做的越多难免会有错漏,挑挑拣拣的罪状列书呈上,没有杀头的大罪却也足够将她以清君侧之名贬斥,到时没有一位大臣会站出来为公主求情。墙倒众人推,一道圣旨赐个山高路远的地方做封地,过个一年半载染疾而终,从此陛下真的是高枕无忧了,”姬筱说的每一句话都似在讲旁人的事一般云淡风轻,在甯湛屏听来却字字惊心,即便她不想面对,事态变幻终究还是如她所料一般,不可抗拒。
一旦起事,无论成败,被人指为逆臣的滋味可不好受,身后甯氏一族荣辱,全都系于一念之间,甯湛屏依旧心存侥幸,“陛下忌惮姬氏,就算是我甯氏,陛下也要掂量几分,事情或许不会像你想的那般严重。”
“陛下的生父当今太后是姬相亲弟,陛下的凤后是姬相嫡长子,甯大人说陛下忌惮,说的是我的母亲,公主的外祖母吧,”姬筱无奈地笑道,“甯大人恐怕用错了词,不是‘忌惮’,而是‘忌讳’,母亲明里暗里掌控了盐、铜的制卖,虽说是圣祖在世时的恩典,但帝王枕畔怎能有他人安睡,更何况还是个能与自己一争高下的劲敌,任谁都不会放任下去。实不相瞒,我姬家别庄,已经拦截过多次来自各地的密信,最近尤为频繁,无非是状告盐庄借用官府名义,倒卖私盐,你我都为官多年,至清无鱼的道理不用我多说,密信的内容不是捏造,可都是实打实的证据,大人以为,是谁在收集这些证据?”
甯湛屏眉头愈加紧皱,姬筱继续说道,“甯大人辞去要职自请戍边,才勉强圆了令郎的心愿,下一步还要怎样证明自己的忠心,带着甯氏举族迁出都城,跟着被贬斥的公主等着陛下手起刀落?”
沙漏在烟香袅袅中无声流淌,甯湛屏终于抬起头,走到书案旁,写下几行字,“盖华军功卓著,柯城守军主将是她的心腹,即便有先帝的印信,她是否能心甘情愿地服从还未可知,”甯蔚羽将纸交给姬筱,“这几人同在军中任职,有些职位过低,但都是曾跟随先帝与本官北伐的将士,对先帝忠心不二,倘若针锋相对之时,兴许能派上用场。斐城守军与外卫,皆由童辛掌控,她虽然与本官有些交情,可这人倔得很,没有印信她是不可能听从任何人的命令的。”
姬筱读过纸上的文字,将它丢进香炉中,“大人思虑周全,请大人放心,本官断不会拿公主与驸马的性命作儿戏。”
童辛仔细观摩手中的金链,将金钩连在一起,两段镂空金链交缠相扣浑然一体。
“公主现在何处?”
“在南疆。”
“金链为何会在你手中?”
“临行前,公主将印信交予我,托我转交给童将军。”
“没听说过兵符还有转交的。”
“说是代为调兵也未尝不可。”
童辛盯着金链,脸上露出肃穆之色,“先帝的隐忧,如今终究变成了现实......”她转过头望向姬筱,“到底是公主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我与公主本就不可分割,有何分别?”姬筱淡然一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陛下要的,比你我想象的要更多,”时值初夏,从窗外望去,碧绿的新叶在阳光下闪烁挥舞,似在俗世又恰远离尘嚣,“那些树叶在风中熠熠生辉,枝丫间的果实已初长成,我想看到它硕果累累,还想看到它素裹银梢。活着多好,谁愿大好年华就此逝去?”姬筱嫣然一笑,碧空如洗瞬间黯淡,桃李芳菲刹那失色......
“赶紧走!”学堂掌事推搡着一个八九岁的女童,“你母亲给的酬金已经用光,还赖在这里作甚!”
女童被推倒在地,一骨碌爬起,“你别欺人太甚!当初是你巴结我的母亲,主动上门请我来读书,那些酬金足够一年,这时候把我赶出来,我看你就是狗眼看人低!”
掌事抽出戒尺,扬手便打,女童挨了好几下,梗着脖颈怒目而视,将掌事骂的狗血淋头,引来一圈学童围观。掌事脸上无光,下手愈狠,偏偏女童骨头硬的很,站在那一动不动,将掌事曾经巴结母亲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周围人一片窃窃私语。
正在掌事准备唤人将她架出去时,一个冷冷的声音问道,“已过卯时,还不讲学,我们的酬金不是钱了?”掌事回头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姬公子莫怪,这就开始,”说完胡乱招呼两人将女童赶走,然后引着众人往学堂而去。
姬乔与姬筱在车内温习白日的功课,马车却突然停下,接着听到车夫一通呵斥,“哪里来的野丫头!”
“让你的主上出来同我讲话!”正是清晨在国学堂门口引起轩然大波的女童童辛。
姬乔想要拦下姬筱,却没拦住,姬筱掀开车帘,小小年纪已练就一副面无表情,“何事?”
52书库推荐浏览: 无眉渔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