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诺知道他从来有苦不喊疼,都绑了这么一大圈的绷带了,是皮外伤才怪,不过他不愿过多地去说,阮诺索性也不去问,只继续一个人闷闷地拔着屁股边上的狗尾巴草。
江寄北坐在石墩子上钓鱼,平时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今儿闷不吭声的,他倒觉得有点奇怪,转过脸来看着阮诺红若樱桃的眼眶这才有点担忧地说道,“怎么了,怎么哭了?”
阮诺死鸭子嘴硬,她才不想被谁嘲笑她是个爱哭鬼,所以撅着嘴磨过脸去犟嘴道,“我才没哭呢!”
她觉得如果继续犟下去,眼泪真的就要滚下来,反正又没人愿意听她的倾诉,反正她做什么都是错的,阮诺索性招呼也没打,一溜烟就溜回了外婆。
她当时溜出来的时候外公外婆并不知道,她怕一个人在外面逗留久了外公他们会担心,也不知道家里的那个烂摊子还在不在,不过阮诺还是毫不犹豫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跨过外公家门槛的时候,阮诺伸头去望,还好那对搅事精的母女已经不见了踪影,但当她蹑手蹑脚地想踱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才听到外公在外面的一声轻咳,外公轻易不咳嗽,除非是真的有话想对她说,果然不出所料,外公看着她慈祥的目光里多了一起疲惫,他说,“诺诺,到我书房来一下。”
外公喜欢练毛笔字,擅习柳体,书房里到处都是笔墨纸砚的书香气,阮诺很少进来,因为她觉得书房重地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沉闷的地方,她从小玩心就重,不爱念书,就算每次来外公的书房里,也是捣乱的成分居多,倒是大舅家的那个杜谦表哥会经常跟着外公后面练习书法和研习佛经。
阮诺被外公叫到书房的时候,杜谦表哥刚好夹着一本字帖出来,也许是大好几岁的缘故,杜谦向来对这个姑妈家的表妹是宠爱有加,也许是人如其名,杜谦从小到大都是谦谦君子的风范,阮诺的大舅和大舅妈也就是杜谦的父母都是华林镇上一所中学的教书老师,杜谦打从上小学起学习成绩就在全校名列前茅,反正在阮诺的印象里,这个杜谦表哥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家的一面墙壁上全是他得的各种奖状和奖杯,就连全国性质的数学或物理奥林匹克竞赛他都能捧个特等奖回来,直惹得阮诺的那个二舅妈眼睛都快红成了猴屁股。
虽然成绩好到成神的地步了,但杜谦表哥从来都不会给人一种狂妄自大的感觉,就算家里有亲戚夸赞他成绩好长得又帅气,他从来都是微微红起了脸颊,然后很有礼貌地给家里的长辈一一沏好茶。
阮诺在杜家最喜欢的人除了外公外婆就到了这位表哥了,兄妹俩个之间哪有那么多的客套,擦肩而过时,杜谦给小表妹做了一个‘自求多福’的手势,阮诺则瞬间就回以他一个灿烂的鬼脸,杜谦脸上一直挂着的浅浅笑容瞬间就绽开了出来,他打小就生的眉眼清俊,如今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愈发是气宇轩昂玉树临风的。
阮诺不禁在心里想,难怪表哥班里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超级学霸不说,还长得贼拉帅气,哪个女孩子见了不是心花怒放的,就连方柔也是喜欢他的,只是方柔从来不说,自然是没有人知道。
阮诺在表哥彻底消失之后才意识到接下来可能面临的是外公的一番□□,外公虽然平时都是一副慈祥和蔼的面庞示人,但严肃起来的时候就连那个蛮不讲理的二舅妈都要敬畏几分。
然而出乎阮诺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外公并没有多么严厉地批评她,反而是神情中多了几分疲惫和安宁,他似回忆般缓缓说道,“我记得你啊,才出生的时候就这么丢丢大……”
外公一边说一边用手势比划着丢丢大的阮诺到底有多大,嘴边一直噙着的那抹笑容,因为又是一代人的降生,外公总觉得像是上天赐给他无穷无尽的福气,阮诺打小身体不大好,父母带着她各大医院的奔跑,当然那都是她记事以前的经历,她不记得,但外公对于她小时候的种种细节却一直铭记于心。
她坐在外公的对面,刷了暗红漆的板凳硌得她屁股有点疼,她开始有点坐不住了,但房间里不知燃了一炉什么香,令阮诺莫名觉得煞是好闻,仿佛木兰花的香味,这令她本来还有点浮躁的心竟然开始慢慢沉静下来,她继续听着外公娓娓说来,“你啊,打小就特别爱哭,任凭别人怎么哄也哄不好,只我一抱,立马就安静了下来,我时常跟你外婆说,我们两个老家伙是有福气的,有小谦,诺诺还有婷婷这几个好孩子在身边陪着,外公看着你们一点点从小树苗似的那么般般大长成现在懂事的大孩子,时间在一点一点往前走,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你们渐渐长大了,外公和外婆也越来越老了,我们没什么期盼,就是希望看到你们兄妹几个能和和睦睦地相处下去,以后不管遇到怎样的大风大浪,都要记住你们是血溶于水的一家人,要拧成一股绳,要同舟共济……”
外公其实近来身体并不是很好,抑制了几年的哮喘病犯了,高血压糖尿病也纷至沓来,阮诺常听母亲跟她说,外公年轻的时候特别要强,什么都想要争取最好的,当年他以优异的军中表现想要报考空军,奈何外公的哮喘始终过不了关,这成了外公一辈子的心病,他很想将自己毕生的这一遗憾弥补在自己的子女身上,奈何外公生下的几个子女都志不在此,唯有阮诺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女婿是个军人的身份,但奈何跟外公心中所想的那种翱翔于蓝天之下的空军飞行员相差太远,遂他也就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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