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理不错,重耳无奈地一耸肩,他刚刚才应下这桩婚事,总不能马上反悔吧?
“既如此,便如此吧。”
大婚定在正月初六,趁着新年的喜庆好好地办了一场,重耳入乡随俗,从了秦国的婚仪,一下子娶了五位美人进门。
新婚之夜自然是在夫人房中,孟璇亲自端盆替他净手,重耳故意喝了许多酒,脸微红,看她的眼神有些躲闪,有两次碰到了她的手也都急忙缩了回去,孟璇感受到了他的不自在,叫婢子们都下去了。
孟璇脱下厚重的外袍,摘掉繁复的头饰,正准备换上轻便的衣裳,却见重耳呆呆地站在寝殿外间,既不进来,也不更衣,连忙走出去,自责道:“是妾身不好,只顾着自己忘了公子,请让妾身替公子更衣吧。”说罢,伸手去取他的外披。
重耳侧身一躲,本能地避开了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劳烦夫人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孟璇瞧着他手忙脚乱地去外衣、解衣带,衣裳跟心思一样,有些乱了。
“这样的事情公子做不惯,还是妾身来吧。”
重耳故意往寝殿里头走,再一次避开了她:“我在外多年,也无人侍奉,自己可以的。”
孟璇看着他换好了衣裳,以为即刻安寝,便来到床边坐下,谁知重耳一转身到了桌案旁,又端了一盏油灯过来,展开一卷书准备读。
孟璇不解:“这么晚了,公子还要读书吗?”
“在齐国养成的习惯,每日必读两个时辰的。”重耳四处瞧了瞧,没有发现砚台。
孟璇会意,从柜子上取下砚台、墨锭和笔,道:“那妾身便陪着公子,添水磨墨吧。”
重耳连连摆手:“无妨无妨,夫人先去睡吧。”
孟璇眼睛一垂:“公子可是在嫌弃妾身?”
“不敢不敢,夫人乃秦国长女公子,重耳岂敢……”
“公子是以为妾身曾嫁与晋侯,觉得妾身配不上公子?”
重耳没有回答,他心里确实觉得有些别扭。
孟璇也不再藏着掖着,正色道:“秦晋乃友邦,地位相等,公子与妾身的婚姻不是个人私事,乃是国家联姻。妾身自知德行有亏,难以与公子相匹配,但公子既然同意娶妾身,便是看重了妾身的身份,既如此,妾身这个人是怎样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妾身如今就在这里陪着公子,还请公子三思后决断。”
这一大段话叫重耳有些惊讶,半晌方才反应过来,感慨道:“你当真是个明白人。”
孟璇微微一福:“公子志向远大见识广,这样的道理不应当由妾身来说,妾身卖弄了。”
重耳换了一副态度:“不,你说得很好,既然你明说了,我也坦白地告诉你,我之前有过两位夫人,我与她们的结合也不单是因为情爱,你不是第一个,或许也不是最后一个,这样的婚姻我着实有些畏惧。”
他也不容易,孟璇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公子说的,妾身能理解。”
“这样的话,季槐不敢说,幼茹不会说,只有你能感同身受。”重耳看着她,眼神有些不一样了,这样有见识的夫人,姬圉是怎么舍得抛弃的?
孟璇岔开话题:“季槐、幼茹,是先前两位夫人的闺名吗?”
重耳点点头,孟璇拿过重耳手中的笔,写下两个字:“这是妾身的名字,孟璇。”
重耳看着她,见过了年轻的新娘,这样成熟稳重的夫人倒是叫自己有些敬佩,进而有些惭愧,连忙起身换上一套素色的衣裳,敛了下摆就要下拜。
孟璇赶紧去扶:“公子这是做什么?”
“之前是我不对,特此跟夫人赔罪。”重耳朝她行了个礼,缓缓道来,“我们身为君侯之子,从来都不应当只为自己而活,事事应心系国家百姓。夫人的指点,重耳铭记于心,日后定当奉为箴言。”
孟璇放下心来,将他领到桌案边:“公子既是要读书,便读吧,公子的这个习惯妾身记下了,妾身替公子磨墨。”
新婚之夜,漫长而短暂,点亮这夜的不止有红烛,还有真心。
听闻重耳与孟璇夫妇欢好,对待宗室四女亦是温柔宽厚,任好欣慰不已,邀重耳赴宴。
乐师奏钟罄,舞者操矛戈,吟唱者为男子,或一人独颂,或三五而歌,曲调气势恢宏,唱诵掷地有声: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玁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比物四骊,闲之维则。维此六月,既成我服。我服既成,于三十里。王于出征,以佐天子。四牡修广,其大有颙。薄伐玁狁,以奏肤公。有严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国。玁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及方,至于泾阳。织文鸟章,白旆央央。元戎十乘,以先启行。戎车既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饮御诸友,炰鳖脍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
这样的舞乐怕是只有在尚武的秦国才能见到,重耳一边欣赏,一边与任好闲聊:“此曲唱诵天子之师讨伐玁狁,词句之间可见尹侯吉甫之雄姿,秦国尚武,他日只闻秦军在战场上的功勋,今日得见歌舞之间也是这般英气勃发,实乃草原上的雄鹰,武能振翅,文能高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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