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语文的那个中午,双兖在学校外面的玉兰树下站了很久,最后还是李小阮买了瓶水给她,把她给拉走了。
后来,阮欣和肖邺在阑州订婚,双兖起了私心,忍着愧疚瞒了阮欣,找借口没去,然后在订婚宴当天偷偷溜回了阑州。
席上如她所料,坐着一个沉默俊秀的男人。一如往日,他眉尾锋利,唇色清透,只是看起来更苍白了一些。
双兖扶着门站在酒店大厅门口,想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了,所以才分辨不清他究竟变了多少。
訾静言坐在角落,那一桌上除他之外没有别人。身侧空无一人,他手指搭在酒杯边上,转酒杯,动作轻柔缓慢。酒倒满了,但又不喝,只看着准新郎新娘一圈一圈地敬酒,在遥遥出神。
双兖给门童递了请帖,隔着几十桌热闹的俗世凡尘,向他一人走去。
这样喜庆的时候,人人都在笑,可她笑不出来。压抑着呼吸一步步地朝他靠近,每一个脚印都像踩在刀尖上,生怕被刺伤得鲜血淋漓。
人群哄闹着,四处有人窜桌,双兖走得艰难,费了很大力气,好不容易快到了,眼前忽然多出了一个人,她被拦住了。
是阮欣。
准新娘身上穿着洁白的礼服,右手隔着及肘的手套按住了双兖,瞳孔里倒映着对方茫然无措的面孔,还是狠下了心拦她,蹙眉道,“不是说不来吗?你连欣姐也耍着玩?”
“不是……”双兖看她像是发怒,急忙解释,眼睛却还望着訾静言那边,怕她再晚一些过去,他又要不见了。到那时候,她又上哪儿去找他。
阮欣却仿佛没看见她的着急,一直拖住她,嘴上都是嗔怒的责怪,说了许久,又想把她拉走,去陪她换衣服。
双兖自然不愿意去,可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捏着手指,不说走,也不说不走,神色惶然。
阮欣见她这样,挽了她的胳膊就要强制把人带走。双兖猛回头,正看见訾静言站起身,是要离开了。
她看得心慌,想也没想,立刻就挣脱了阮欣的手,朝他那边跑过去。踉跄了几步,就见訾静言身边忽地钻出了一个明艳热烈的女人,精心描绘过的指甲上有彼岸花的图案,她轻轻抓着身侧男人的袖子,把他牵走了。
訾静言这天穿了西装,衣服妥帖地拉出了身体线条,该利落的地方绝不拖沓,该柔和的地方绝不生硬。黑色衬衣解开了第一颗扣子,银扣尖领和着流畅干净的下颔线一齐延展开来,就连低头的角度也似精密切割过一般,现出恰到好处的漂亮。
配着林雫的酒红露背长裙,便愈发好看了。
双兖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了。可巧的是,她一停下,訾静言却回头了。
他们之间有很多人来来回回,恰似这么多年,那么多人也同样在他们交织在一起的生命里出现,又消逝。但他一看过来,却没有任何阻挡,正正穿过这许许多多的觥筹交错,对上她失了生气的一双眼。
他站在原地,双兖确信他看见自己了。可他没有表情,也没动。
不过瞬息之间,人群又开始涌动,层层叠叠,挡住了他,也挡住了她。再散开时,他已经不在原地。
和双兖害怕的一样,这个人不做任何停留,不多看她一眼,不说哪怕一句话……他只是走了。
只剩双兖咬着嘴唇站在大厅中央,努力忍着情绪,红眼问阮欣,“是不是……因为我不来,他才来的?”
阮欣握住她的手,不答,也不忍心答。
双兖不死心,固执地继续问,“欣姐,是不是……你告诉我啊……欣姐……”
阮欣被她唤得受不住,终于点了头。
双兖也终于忍不住了,抽着鼻子,掉头就走。她不能在别人大喜的日子里做出一副哭丧样,这样对人不礼貌。
阮欣的喊声从身后传来,想留她,但没留住。
双兖埋着头往酒店外走,丝毫顾不上理会身侧路过那些人诧异的目光,她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越快越好。
垠安是个很大的城市,有很多地方双兖都没去过,跑出酒店,就是茫然。什么方向都不知道,街上的行人也千人一面,但她全都不在意了。
沿着街面起初是跑,跑出几百米,胸腔还剧烈起伏着,又停下来,慢慢走,边走边想……她这次大概是真的要失去他了。
可笑她之前一直不愿意承认。
双兖不断回忆起訾静言最后的那一个眼神。瞳孔里是沉沉的黑色,像一谭冷寂的湖水,他回望着全场,却独独看进了她一个人眼里。
那里面早已没了她曾经最熟悉的暖意。
☆、第六十九章
再后来……是她被关在了paradise的洗手间里,喝了混着药的酒,浑身酸软,眼前一片模糊,外面还守着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劣质烟味。
她从有意识,到没意识,中途有人敲她的门,在外面叫“妹妹”,她吓得胆破心惊,不敢应,也不敢大声喊,怕对方被刺激急了冲进来。
这里是纸醉金迷销魂蚀骨的场所,没人会留意、也不在意她的困窘与恐惧。
那人始终不走,也再没人进来,隔着墙的DJ乐曲仍然大声,但却被蒙了一层,闷声地,一声一声撞在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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