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灵的眼神就这么一点点生动起来,春向尘的话与他曾经的心动终于让这个曾经赖在苦海里不愿上岸的小姑娘,看见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希望。
末了,春向尘仍是问:“你恨他们吗?”
施灵酝酿了许久,紧紧攥着春向尘的衣袖,她的眼神剧烈动摇着,最终轻轻落在春向尘的脸上,他的目光仿佛给予她极大的勇气,让她虽然颤抖着声音,然蒙尘的眼瞳却被什么擦拭,露出底下星微而透露出些许恍惚狂热的火光:“我恨。”
她如此说,她深埋到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火种被春向尘点燃,施灵将这两字念出口,仿佛耗费了极大的气力,整个人腾然间软了下去,她散乱的长发垂在颊边,苍白面孔上渐渐泛起奇异的嫣红,她浑身无力,却好像将那些气力全化作了火引,她眼中的光越来越盛,越来越亮。
施灵扶着春向尘,猛地抬起头来,像是初学言语的孩子发现了什么奇妙之物,狂热地盯着春向尘的眼睛,欢欣道:“我是恨他们的。”
春向尘喟叹,轻轻将她的鬓发别在耳后:“是人都会恨他们的。”
施灵攥着他的衣服,摇摇晃晃的要站起身来,春向尘慌忙扶着她起来,余光瞥见谈永望的目光散漫的落在他们身上,倒也没什么探究之情,他尴尬一笑:“让兄台见笑了。”
谈永望对他微微一笑:“无妨。”
这个冷淡的男人帮他许多,春向尘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份情,听得施灵口中喃喃念着什么,仿佛在说服自己:“我是该恨他们的……”
施灵说她的第一晚痛的仿佛死过去了一遭,说那些不过年长她几岁就已经枯萎的女人教导她,如何逆来顺受,才能好好保全自己,说她曾于深重绝望中哭嚎着问道,如此活着生不如死,为什么还要坚持,那些女人悲哀的道,天下之大,我们这些残花败柳,又能去哪里呢。
她们的世界太小,小的只有落云阁这么大,想象的极限也不过堪堪至瀚洲边界,她们如何能想到,一周之隔的瀛洲,风调雨顺生活富足。
但不知道也未尝不好,若是品尝过希望的滋味,就会觉得绝望如此令人难以下咽。
如同施灵一般。
施灵着魔般的喃喃着,她的目光松散的在洞穴里逡巡,却突然凝作了一处——春向尘的脚边,躺着他的佩剑。
施灵着迷地盯着它,慢慢跪下,将那佩剑捧在手里,细长手指缝拂过锐利剑刃,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她的目光从剑身慢慢递上去,递至春向尘眼底,她的表情迷离而复杂,征询又似恳求。
“我想……”她恳求地看着他,轻咬嘴唇的神态仍残留着被调=教良好的欲色。
春向尘没有吭声,却弯下腰来,牵着她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教他,如何握剑。
她握住剑柄,剑中的沛然之气好似从她手中冲入四肢百骸,一点点中和去她的媚色与软弱,她生疏的一转手腕,着迷的看着它,想象自己也像春向尘那样——像个男子那样,持着这剑,斩下那群畜生的头颅。
仅仅是这样的想象都令她战栗到发狂!
施灵觉得自己被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一步一步,走向那群任人宰割的畜生。
那些昔日在她身上为非作歹的人们目眦欲裂,仙人术法让他们无法动弹,只能从眼底疯狂淌出色厉内荏的凶狠和绝望。
施灵站在他们面前,有人的□□湿了一片,她闻见熟悉的臭味。
她举起剑,剑身清凌凌的,映出她笑着流泪的眼睛。
春向尘别开了脸,有些难受,不知是为施灵,还是为什么,半晌他自言自语道:“我做的对吗?”
他这本是句没什么意义的感叹,毕竟他觉得施灵做的没错,这些人就该落得这样的下场,而施灵也借着手刃他们,来获得逃离的勇气。
可出乎意料的,谈永望却接了岔。
“若是我来,场面还需再浓墨重彩一些。”谈永望道,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春向尘却莫名其妙的一悚,毫不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
施灵的发泄终于接近尾声,她力竭地丢下剑,环视一番周围地狱似的景象,缓缓滑坐至地上,怔愣几秒,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在洞穴里反复回荡交叠,春向尘听不得女人哭,当即要上去安慰她,却听得谈永望突然道:“你爱她吗?”
“啊?”春向尘一愣。
☆、谁还没个过去了
春向尘深思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许艰难。
他觉得自己的爱情不该发生在这种地方,虽说这也是一段浪子救美人的佳话,可浪子不该被揍的满地乱爬,靠路过的英俊路人搭救,美人也该是个出淤泥而不染,自强自信的白莲花,而不是像施灵这样,被痛苦蒙蔽了眼睛。
但他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要管施灵的闲事到如此地步,固然她可怜可爱,可天底下可怜可爱的姑娘这么多,莫非他春向尘还能见一个帮一个,纷纷带回混沌派养着不成。
他琢磨着,自己也不是这样的。
琢磨来琢磨去,把自己那句“我们混沌派却是容得下一个漂亮姑娘的”仔仔细细的在心里掂量了几个来回,越掂量就越透亮,他最后恍然大悟:既然都想带回门派了,那不就是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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