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_米兰Lady(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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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人们点亮水上浮,置于水面推开之后都会双手合什,闭目默默祝祷,向织女诉说自己的心愿。蕙罗才想起倒是忘了为自己准备一个,随即又觉得此事虚空,终是无趣,不做也罢。

  沉默而漫无目的地观望,也不知过了多久,但觉夜色渐浓,幽风乍起,chuī落半池焰火,水上浮的光影暗淡了许多。蕙罗转身正yù离去,忽闻池水对岸有一脉乐声缓缓传来,高古苍凉,是陶埙的立秋之音,在这繁华稍歇的中夜里响起,显得尤为孤清。

  蕙罗举目望,发现彼岸乐者竟是赵似。往日裘马翩翩的少年,此刻正斜倚着一株枯藤老树握埙chuī奏,冠缨衫袖沐着此间月华,随着埙音在风中断续飘飞。

  埙音继续萦回于水面上,也像承载了主人的几分傲骨,如诉如叹却不如泣,疏旷典雅,气韵高华。

  蕙罗凝神聆听,逐渐辨出他所奏的是李白的《秋风词》,以前自己曾听宫中乐师弹奏吟唱过,遂随他乐音在心里吟诵:“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qíng……”

  听着他埙音细思词意,蕙罗难免感伤,两睫如蝴蝶翅膀轻颤,锁不住的泪珠终于随之坠落。身后偏偏又有不明内qíng的姑娘在无心无思地跟着唱:“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而此时风拂微澜,把池心的一艘水上浮小船推入她视野,正朝她悠悠漂来。蕙罗认出,正是她送给赵似那只,船顶、船头、船尾均有带纱罩的灯笼,其中烛光摇曳,把船身照得通明,令她更惊讶的是,船上多了两个蜡做的小人,从身上彩绘衣饰看来,是一男一女,并肩坐在船头,男子着装与赵似略相似,女孩服饰明显是司饰内人的形制。

  蕙罗注视着那两个做得憨态可掬的小人,忍不住莞尔笑,笑着笑着,眼泪却又再次滚落。而对岸的赵似也停止chuī埙,缓步走到离她最近的岸边,隔着盈盈一水,长身玉立,与她两两相望。

  不羁的夜风开始无章法地chuī,将池中光影揉碎,牵动水上浮的焰火,在水面迤逦出时而如章糙,时而如行糙的痕迹,稍纵即逝,也正如他们此刻的心qíng,yù诉不能诉,却也如何诉,所有的悲欣甘苦,不若都随这波中天书绽放与湮灭,反正明了的是,彼此心中都有这样一艘船,承载着他们的愿望,正驶向梦的彼端。

  月台之上,赵佶亦听到了埙音,信步出楼阁,走到一无人之处,凭栏俯览瑶津池,虽相距较远,却也从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上辨出是何人chuī埙。

  而后赵似走至岸边,与对岸内人相望,赵佶不须多想也能猜到那人是谁。

  赵佶看着他们因水相隔,脉脉不语之状,不由从心底浮出一抹冷笑。

  此刻忽有一声轻笑自耳边响起,赵佶侧首,见刘清菁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边。

  他迅速换了言笑晏晏的表qíng,和言问:“嫂嫂笑什么?”

  刘清菁将目光飘散向瑶津池两岸的那一双人儿,慢悠悠地摇着一面香雪扇,对赵佶说:“妾只道官家才比子建,貌胜潘安,且富有天下,却未曾想,官家也会有得不到的少女心呐。”

  赵佶举目看周遭,见两人侍从均在较远处,才又对刘清菁微笑道:“嫂嫂何出此言?”

  “你瞒不过我,”刘清菁放低了声音,用一种慵懒柔媚的语调对赵佶道,“看到你注视十二哥和沈蕙罗时眼中的杀气,我就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赵佶却感到好似被她勾起的手指轻飘飘地刮了个鼻子,她语意里的锐气也因此减弱到他能接受的程度。于是他没有否认,但对她笑道:“这只是一场刚刚开始的游戏,还没到结局,姐姐怎么就判定我输了?”

  她没有忽视他称呼的改变,qiáng调着这称呼道:“你认识姐姐多年,可曾见姐姐猜错过人心?这姑娘心在十二哥身上,你硬摘了她也无趣,不如赏给十二哥罢。”

  赵佶轻轻摆首:“未必。这宫里没有我得不到的女人心……”温柔到暧昧地凝视刘清菁双眸,他又微露笑意,“一个也没有。”

  刘清菁像是听了个荒谬的笑话,以扇掩口,笑得双肩轻颤,“你哪来的自信?”

  赵佶笑而不答,但道:“或者我们打个赌?赌我能否收回蕙罗的心。”

  “好呀,”刘清菁笑道:“赌注是什么?”

  赵佶道:“赌的是一颗心,自然赌注也须是一颗心。若我赢了,姐姐请把你的心jiāo给我,若你赢了……”

  “我不要你的心,”刘清菁截断他的话,又柔和了声音对他道,“若我赢了,你为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赵佶问:“何事?”

  刘清菁眼波潋滟:“还没想好,到时再告诉你。”

  赵佶笑道:“除了娶你,万事皆无不可。”

  刘清菁浅嗔薄怒地啐了他一下,赵佶含笑做避让状。

  想了想,赵佶又道:“依姐姐之见,将来判断输赢,应该以何事为准?”

  刘清菁笑道:“这个容易,就看蕙罗将来是把处子之身给你还是给十二哥。”

  赵佶笑而颔首:“这主意不错。既如此,你的赌注也照此法兑现。”

  刘清菁微笑未反驳,须臾敛去笑容,正色道:“不过先说好,你不能使yīn招,例如故意差人跟踪蕙罗和十二哥,乱找由头拘禁十二哥等等。”

  赵佶道:“姐姐放心,我一向关爱兄弟,若十二哥不犯事,我拘禁他做什么?”

  刘清菁又道:“对蕙罗你也不能用qiáng,或用**的香呀药呀引诱。”

  赵佶轻蔑地嗤笑:“原来姐姐把我等同于jī鸣狗盗之辈。”

  “总之先把规则定明白了,以免日后说不清楚。”刘清菁顿了顿,又从容挥扇露笑颜,“你这玉琢般的人呀,惹得多少东家之子掷果盈车。偌大宫里也只有我能看出,你这一副好皮囊裹着的是个怎样的混蛋。”

  “那么,姐姐何必又巴巴地走到我身边?”赵佶亦不恼怒,闻着她扇底脑麝香气,依然笑着如吟诗一般道,“天涯何处无混蛋。”

  刘清菁默吟此句,旋即朝赵佶盈盈一福,眼风漫挑,“妾身偏问官家安。”

  赵佶忍俊不禁:“姐姐,出律了。”

  刘清菁笑道:“若事事皆须符合格律,官家岂能在此与妾谈jiāo易?”

  赵佶暗暗赞叹,很想狠狠扇她一耳光,即刻就把她抛到有他画作做枕屏的箪纹藤榻上,撕开她穿得无比正经的礼服,为所yù为。

  她那高贵的下贱在这祭坛一般的宫廷中熠熠生辉,像滴落在斩衰麻衣上的一滴蜜糖,令他忍不住想探出舌尖尝一尝。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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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5斗香

  太后还政不久后,也把后宫大权jiāo给了皇后王素绚,命司宫令和郑滢协助,并私下拉着皇后的手嘱咐:“元祐、元符毕竟是先朝皇后,终不能与你比肩,你也得做出六宫之主的样子,该管的就管,但凡有理,别怕扫了谁面子。”稍有停顿,又qiáng调道,“今上与元符……元符、元祐是叔嫂,不宜经常相见,今后除大礼、圣节、宴会,其余日子见面能免则免。”

  王素绚连声答应,又微笑道:“官家是识礼之人,这些道理他懂的。”

  太后亦颔首,却又想起七夕那晚,在月台上远远望见赵佶与元符谈笑对答的景象,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两人状甚轻佻,禁不住叹了叹气。

  王湲被逐往玉津园后典饰一职便空置了,郑滢日渐显怀,也颇感疲惫,有部分管理司饰内人的工作也jiāo给蕙罗做。蕙罗待人和蔼,但又赏罚分明,内人们倒也服她管,如今梅玉儿回来,收回了原来掌饰的工作,急于重塑威信,对下属颇严苛,因此内人们多有怨言。周尚服有所耳闻,遂找郑滢商议,看如何处理两人职位问题。

  郑滢怀孕后,为免她cao劳,太后让她另择内人为赵佶掌巾栉之事,但6续换了几个赵佶都不满意。郑滢看他意思,必技艺出众深谙香道者方可,属意的恐怕不是沈蕙罗就是梅玉儿。

  郑滢先问周尚服是何意见。周尚服道:“论技艺,两人堪称不相上下,但若看管理司饰内人的能力,倒是蕙罗要qiáng些。内藏库、香药库的勾当官及尚药局、尚食局的女官也曾向我夸过她。如今若她做典饰倒是称职的,只是她年初因侍疾不周落职,现下要提拔她不知太后和官家会否觉得妥当。”

  郑滢沉吟,然后道:“官家那里也需要一个人梳头,我原打算在梅玉儿和沈蕙罗中挑一个去,顺便为她申请,升为典饰,但也有尚服所说的顾虑,何况毕竟是官家用人,总须先禀过皇后和官家,请他们定夺才好。若定了沈蕙罗,就让她做典饰,若定的是梅玉儿,梅玉儿就升为典饰,沈蕙罗可申请迁为掌饰。”

  周尚服道:“还是娘子考虑周全,确应请帝后定夺。”

  周尚服与郑滢随即面奏皇后,告知此事,皇后却也拿不定主意,只说既是要为官家梳头的人,自然请他决定较好。

  赵佶听说后笑道:“这两人看着都不错,只是如今都在为我两位皇嫂做事,我指定谁,谁服侍的皇嫂就会怨我抢她的人罢?”

  郑滢亦笑道:“梳头的人你挑三拣四总是不满意,可不就是bī着我做恶人去帮你抢她们来么?想要谁快说,过了这时辰我再不理,仍旧随便找个小丫头来给你。”

  赵佶做思考状,旋即道:“或者这样,她俩技艺既不相上下,不如出个题让她们比试一下,谁胜出谁就迁为典饰,并掌我巾栉之事。”

  众人皆同意。赵佶又道:“不过暂且只告诉她们事关升迁,别说换主人,以免两宫得知后有意见。”

  周尚服亦点头赞同:“如此甚好,也可防止她们得失心太重,影响公平较艺。”

  周尚服与郑滢随后召梅玉儿与蕙罗面谈,告知较艺竞争典饰之职一事,并宣布赵佶的命题——配制一种香品,表现极致的花香,七月二十日在坤宁殿向帝后展示,由他们品评定胜负。

  两人领命,各自回去筹备。

  刘清菁听说此事,对蕙罗道:“你若要赢梅玉儿倒也不难。论花香,最醇莫过大食国或三佛齐的蔷薇水,沾人衣袂数月不散。若用来合香,任梅玉儿再配何种花材,也比不过你这花香。正巧我这里还有一瓶三佛齐的蔷薇水,可送给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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