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_米兰Lady(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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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了起来,暂时停止此间轻薄行为,然后对她耳语:“你不认识我?”

  蕙罗艰难地回首看他。在暗淡的月光下,蕙罗不能看得十分真切,但依然可感觉到他容貌之美世间少见,而最摄人心魄的是他那一双眼睛,蕴着笑意注视她,于夜色中闪动着泯去锋芒的幽蓝的光。

  那目中有一泓秋水,秋水下却分明藏着危险的漩涡。蕙罗垂下眼睫不敢再看,怕再与之相对,魂魄便会沦陷入那深不可测的诡异空间。

  “你不认识我?”他再次问,带有求证的意思。

  蕙罗点点头。

  那妖看来对这答案十分满意,又绽开柔和笑容,继续以对qíng人般的温存语气对蕙罗说:“那么,妹妹,告诉我,你为何要跟踪我。”

  面对他温言软语中含着的指令,蕙罗无力再拒绝,中蛊似地如实答:“我想知道,你身上带的是什么香。”

  她声若游丝,神qíng怯怯,有些担心他觉得这念头稚气。

  他不禁大笑,笑声中听得出他所有的狐疑都已烟消云散。

  “妹妹,这种香很特别,世间没几人能闻到呢……”他又朝她附耳低语,“我可以告诉你它的名字,如果你喜欢,我也可送给你。但是,你要用一点东西来jiāo换。”

  蕙罗想想,很认真地颔首答应:“好,无论你要什么财物,只要我有的,我就给你。”

  那妖只是微笑:“这香很珍贵,是你所有的财物都换不来的。”

  蕙罗一愣,再问他:“那你想要什么?”

  他收敛了笑意,很礼貌地朝她微微低首,带着诚意请求的正经表qíng,说出这样一句话:“妹妹,容我唐突你。”

  蕙罗目瞪口呆。尚未回过神来,他已款款转至她面前,一揽她纤腰,将她紧箍于怀中。蕙罗骇然yù惊呼,但声音未出口便被他覆上的双唇深锁于喉间。而与此同时他的手亦开始了进一步的行动,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移。

  蕙罗脑中轰然作响,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朝面耳处奔涌。他的行为带给她的巨大羞耻感如cháo袭来,其中还掺杂着对他未知举动的本能的恐惧。

  有几声哭音凝结在咽喉处,她奋力挣扎抵挡,乃至对他拳打脚踢,但他大概见识过许多类似的场面,早已处变不惊,化解的动作很轻松,似乎她会使出什么招式他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蕙罗持续的反抗没有取得多少效果,他的手已经通过她腰际探入她衣内,触摸到她肌肤,并有朝胸前延伸的趋势。蕙罗已近乎绝望。他继续欺身相bī,把她bī至墙角,两人身体紧挨。而就在此时,蕙罗忽然感觉到腰下一侧被一长条状物事梗了梗。

  那是她cha在腰悬的香囊中的篦刀,掠鬓所用,她一向随身携带。她一喜,旋即将篦刀抽出,扬手朝那妖颈间划去。

  篦刀很小,并不锋利,但有齿,在她用力挥舞下也有些劲道,落在他颈上迅速划出了一条斜斜的伤痕。

  他吃痛松手,放开了她,但立即又握住她持刀的手,硬生生把篦刀夺了过去。

  他看看夺来的篦刀,抬起手背拭拭伤口渗出的血珠,然后一手撑在墙上,垂目对被困于其中、睁着惊恐双目的蕙罗浅笑。

  “别这样害怕,妹妹。”仿若什么都没做过,他的语调十分平和,“我只是与你说笑,并不会真的勉qiáng你。”

  天下哪有这样的“说笑”?蕙罗暗想,但也不准备与他探讨这个问题,只是立即对他说:“那你放我走。”

  “好……”他如此说着,却没有立即放她走的意思,而是伸出一指在她唇上来回抚动,口中念念有辞,但模糊不清。蕙罗无法听清楚,不由朝他挑挑眉,露出询问的表qíng。

  他低头让额头与她的相触,再微笑道:“刚才我已对你施了妖法,你会忘记今晚发生的事。”

  蕙罗盯着他没有说话,但暗自希望他的妖法当真有效,今晚这样的事她宁可忘掉。

  “妹妹,你忘记了么?”他柔声问。

  蕙罗忙不迭地点头,只盼他尽快结束这场游戏。

  终于,他收回手,解除了她被禁锢的状态,然后退后一步,扬袖向她指了指门的方向。

  蕙罗夺门而逃,踏着他的轻笑声一路疾奔,不敢回头,怕这一回头便会万劫不复。

  (待续)

  9端王

  经此一事自是彻夜难眠,直到天将破晓才阖目片刻,转瞬又到皇帝盥洗的时辰,蕙罗匆匆起身赶往赵煦寝阁,头晕沉沉地,步履飘浮,再忆及昨夜事,更觉恍若梦境,伸手一抚香囊,不见篦刀,才确信晚间种种当真发生过。

  方入福宁殿正殿大门,便见一群宫人奔走相告,说“十大王来了”,脸上都有几分兴奋之色。

  先帝神宗有皇子十四人,其中八人早逝,今上是第六子,其余五位在世者是九哥申王赵佖、十哥端王赵佶、十一哥莘王赵俣、十二哥简王赵似及十三哥越王赵偲。

  除了端王赵佶,其余几位大王这几日都曾入省问安,蕙罗均已见过。他们仪表非凡,又都处于风华正茂的年龄,各具风采,惟申王赵佖有目疾,一只眼睛不能视物,略输几分jīng神。如今蕙罗听见赵佶在此,不觉放缓了步伐,亦转顾殿中,想看看她一直期望见到的这位十大王。

  赵佶也才入内,此刻站在殿中,背对着蕙罗,长身玉立,身形秀颀。崔小霓正在给他解披在外面御寒的貂裘毛衫,一群侍女分立两侧,一个个含羞凝睇地注视他,牵着衣袖jiāo头接耳,窃窃私语,还不时嗔笑着相互打闹,想必都在说着与他相关的玩笑话。

  走至近处,蕙罗闻到他身上逸出的一缕衣香,是以零陵香、甘松香和檀香为主,辅以丁香皮、辛夷及茴香,调有少许龙脑与麝香,蕙罗乍一闻见,便对他多了两分好感。

  宫中人所用合香通常是由司饰内人配制,而赵佶喜爱香道,只取内藏库供奉香药单品,自己调制合香,这点尚服局的人都知道。他如今所用的合香成分和制法并不特殊,宫中人也常用,但他这香妙在各种香药剂量拿捏得刚刚好,能彼此相融而不抢其主调,又掩去部分香料原有的一点刺鼻药味,给人感觉清雅芬芳且不带脂粉气,就算是司饰司经验老道的内人,也未必都能调得这样好。

  而且,他用的这几味香药皆对治疗皇帝的病有所助益。蕙罗想到此处,对赵佶更感好奇:生就如此一颗玲珑心的十大王,不知是何等人物。

  赵佶似在与崔小霓说话,许久都未转过身来。蕙罗略感失望,怕赵煦久候,也未便多留,便继续往寝阁方向走去。

  蕙罗伺候赵煦梳洗毕,扶他往见客的暖阁坐定,赵煦才示意身边内侍传宣端王入内。

  端王赵佶在内侍带领下步入暖阁,头戴黑色漆纱幞头,翅脚卷曲如花枝,薄如蝉翼,身穿一袭樱糙色大袖chūn衫,袖口边绣着一枝粉色棠棣,色调明艳,丝质衣料垂坠飘逸,绣工jīng细入微,棠棣花瓣上一根根胭脂色花蕊历历可见。这十八岁的亲王施施然往门边一立,便像是给药气氤氲的暖阁带来了满室chūn光。

  赵煦看见他,微微一笑,转首对身边的近侍、勾当御药院郝随说:“你看十哥这模样,像不像闻喜宴上的探花郎?”

  每年贡举放榜之后,皇帝会赐闻喜宴于琼林苑,在新科进士中择年少貌美者,先赴苑内摘取鲜花,以迎新科状元,这摘花的美少年便被称为“探花郎”。

  郝随听见赵煦问话,立即含笑躬身道:“正是呢。”

  赵佶闻言,一壁朝内走,一壁应道:“若臣为探花,必将策马遍游名园,摘取东风第一枝,献与陛下这天下一甲第一人。”

  言罢,他站定在赵煦御座阶前,朝赵煦呈出和悦笑意。

  起初听见他声音,蕙罗已心有一惊,而现在他立于近处,眉目蕙罗看得清楚,更是全然怔住了。

  他目含秋水,风神俊雅,扬袖举步身姿清逸,美得不似人间之子……然而,为何他的声音和面目轮廓竟与昨夜那妖如此相似?

  惊疑之下,蕙罗浑然忘却礼数,一双眼睛直视着他,良久亦不知回避。

  赵佶举手加额,跪下后以头点地,朝赵煦行隆重的稽首大礼。赵煦见了对他道:“你我是兄弟,不必如此客气。”

  赵佶行完礼,依旧跪着,肃然答道:“虽是兄弟,亦为君臣,无论在内在外,均不可失礼。”

  赵煦浅笑,赐座予赵佶。赵佶又再恭谨拜谢,方才平身,缓缓坐下。

  此时的他,完全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哪里有半分妖气……蕙罗越发困惑,而目光依然锁定在他身上,难以移开。

  赵佶似有感觉,侧首朝蕙罗看来。蕙罗心跳险些骤然停止,惶惶然不知他见了她会有何反应。

  而他目光与她相触,竟全无异状,只是微微含笑,向她欠了欠身,像对一个偶遇的不熟识的人那样略略示意,然后继续端然坐着,上身略向前倾,认真倾听赵煦的话,始终面带微笑,意态闲雅,温润如玉。

  赵煦先问他谒陵之事,他从容答来,措辞文雅,条理清晰,寥寥数语便把诸陵祭祀之事jiāo待清楚,随即又道:“臣此番谒陵,还见神考陵殿梁上生有丹芝一朵,识者均言,此乃朝廷之祥瑞,惟yīn阳气和,风雨时若,星辰顺度,方可见甘露降,醴泉出,朱糙生。此梁上丹芝,实乃人主平宁、万民和乐之吉兆,又生于神考陵殿,必是神考借此示意,赐福于子嗣。陛下但请安心将养,圣体不日必将康和。”

  赵佶与赵似对赵煦说话时语气的不同,蕙罗从这番话里能明显感觉到。赵似与赵煦的确如亲兄弟,彼此“你”、“我”相称,而赵佶还如在朝堂上那般称赵煦为“陛下”,自称为“臣”,态度如此毕恭毕敬,让人无法不留意到存在于这对兄弟间的地位之别。

  听他提祥瑞之事,赵煦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接话,但问他:“路上风物如何?可有早开的chūn花?”

  赵佶垂目道:“臣于途中忆及神考,已是悲不自禁,又兼挂念皇兄,愈发寝食难安,岂有心思欣赏沿途风物……”

  言讫举袖点拭眼角,黯然有郁色。

  赵煦道:“十哥仁孝,朕是知道的,这次代朕谒陵也甚是辛苦。来年大庆,朕必厚加封赏。”

  赵佶忙起身长揖,正色道:“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福分,万万不敢据此邀功。”

  赵煦抬手一按,示意他坐下,又问他:“这次去永裕陵,见到你母亲的画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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