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娴儿只得跟了进去,看见楼夫人鼻子耳朵都是红的,不禁担心:“太太在外头站了多久?怎么不进来?”
楼夫人在供桌旁坐了下来,掀开香炉盖子看了看里面燃尽的香灰,叹了口气:“娴儿,三房这一脉香烟,不能断!”
“没断啊!”郑娴儿眼睛看着香炉。
楼夫人摇头:“你别装糊涂。我的意思是,闳儿不能无后!”
郑娴儿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楼夫人看着她,叹道:“我知道你的心已经不在三房了,可是……不管怎么说,你得为三房留下一个孩子来。”
郑娴儿不懂这个。
事实上,从一开始她就不懂。
楼夫人并不是只有三公子一个儿子,她怎么偏偏就那么执着于三房的香火呢?给死人娶媳妇、大费周章地过继旁人的儿子,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想抱嫡亲的孙子,直接给楼阙娶媳妇不就是了?
难不成楼阙也不是她亲生的?
这个猜测让郑娴儿怔了一怔,但她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
记得楼夫人曾经亲口说过“我只有闳儿阙儿两个孩子”,世人也都知道楼阙是府里的嫡子,这一点应该不会有错的。
所以,郑娴儿至今仍是搞不懂楼夫人这么强的执念是从何而来。
楼夫人自然是不会解释这件事的。看见郑娴儿久久不语,她早已急了,烦躁地站了起来:“楼家待你不薄,你可不要忘恩负义!你细想想,要不是为了闳儿的婚事,你这辈子怎么可能进到楼家来、怎么可能见着阙儿!如今你一门心思奔着阙儿去了,三房怎么办?府里费了那么大的周章把你弄进来,一向也不曾怠慢了你,你怎么忍心让我的闳儿绝后!”
“太太,”郑娴儿叹了口气,“我没说要让三房绝后啊!咱们先前不是说好了吗,等这桩案子了了,咱们就好好物色一个好孩子过继进来,顶着三房的门户……我跟桐阶这辈子多半也就是现在这样了,您还怕我跑了不成?”
楼夫人闻言略略放心,眉头却还是拧着:“阙儿他,没提过你的名分?”
郑娴儿迟疑着,有些心虚地摇了摇头。
楼夫人怔了半晌,终于叹道:“那也罢了。孩子的事,咱们还是要尽快。可惜如今咱们没有同族本家了,异姓的孩子不能收继,只能算是养子……你若是能自己生一个,那就再好不过了。”
郑娴儿吓了一大跳,好一会儿才讪笑道:“太太别吓我了!”
楼夫人白了她一眼:“再混账的事你也没少做了,生个孩子怎么了?我看这半年你把府里的人管束得都不错,没有一个敢到外面去乱说话的。到时候生了孩子,对外只说是抱养的就是了,谁还能来扒你的肚子看你生没生过不成?”
这几句话若没有上面那个前提,郑娴儿还是爱听的。毕竟得了楼夫人的首肯,她再“混账”起来也可以少几分顾虑。
可是如今,她的心里却只觉得反感,好像自己的肚子被人算计了一样。
孩子对她而言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如果楼阙喜欢,她生一个来玩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如果生孩子这件事被赋予了“延续香火”的任务,她就非常不喜欢了。
如果这个“延续香火”竟不是给楼阙,更不是给她自己,而是给一个“外人”,郑娴儿觉得自己没跳起来骂人就已经算是很有修养的了。
让她生个孩子给三房延续香火?想也别想!
郑娴儿动了气,肚子里又疼了起来。
楼夫人见她捂肚子,眼睛立刻亮了:“前几天我就看着你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已经有了?”
郑娴儿立刻摇头:“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什么意思?”楼夫人的眉头拧了起来。
郑娴儿避开她的目光,冷淡地道:“我身子不好,生不出来的。太太想要孙子,还是另想别的法子吧!”
楼夫人盯着她看了半天,仍不死心:“生孩子这件事,是个女人就会,哪有生不出来的?你还年轻,这事也不用急。”
“太太刚才不是还说要尽快吗?”郑娴儿反问。
楼夫人笑了:“我说‘尽快’,是要你尽快作打算。只要你答应了,这事就不急!”
郑娴儿很想直接来一句“我不答应”,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换成了一句谎话:“怕是要让太太失望了。我小时候有个很灵的算命先生给看过,说我没有子孙缘,这辈子不会有自己亲生的孩子。——要不是为了这个缘故,我爹当初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把我卖了。”
上了年纪的人最信命。楼夫人听罢果然冷静了下来,两条眉毛拧得死紧死紧的。
郑娴儿装出一副伤感的样子来,蹲在楼夫人的脚边握住了她的手:“太太,我知道梁儿的事让您伤心了,可这世上的好孩子还多,您又何必灰心!我觉得上次那个林逢春就很好,如果太太还是不放心,咱们可以细细地打听着,看有没有刚生下来的孩子养不起要送人的、或者干脆叫养生堂那边帮咱留心着……从小养在身边教导的娃儿,跟自己亲生的也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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