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尧姜_九纵【完结+番外】(107)

阅读记录

  黔州兵马藏于深山,春日里中了瘴气,所需一味药材,不得不入燕京购置。付总兵办事稳妥,偏购置药材之人与付铮有几分交情,一来二去就让人盯上了。

  那个血人被带上堂来时,付女官还是认出了他。

  他叫付骋,是付家的家仆,与付总兵一起上过战场,还救过付总兵一命。付女官小时候习武用的刀枪剑戟,都是他亲手制作,握着的地方都细细缠了棉布,就怕她伤了手。

  黔州五万儿郎,她博闻强记,都能记得他们的出身姓名、长处短处,作为日后利用的根据,和防备的把柄。可见着付骋时,她忽而想像小时候一样,唤他一声阿叔,然后将她刻意折断的剑拿出来,要一柄更利更好的。

  付女官微笑,摇头,忍泪,无比难看。

  没有办法啊,我发现的时候,这场局已经开始了。

  付府密操私兵的嫌疑,因了黔州付府家仆购置大量药材的人赃并获,越来越重。忠义侯身陷其中,拼命辩驳,坚称供状作假,那个血人在地上一笔一笔地写着“冤”字。

  两个铮铮男儿,说到最后只剩呜呜咽泣。

  没有人出卖黔州的秘密,可所谓铁证如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付女官笑得越来越惨,“黔州每逢春日,百姓苦于癣疾,我父心慈,常布施药汤,购置药材用的皆是他自己的俸禄,还有乡绅的捐银,每一笔账目都已呈上,望诸公明察!”

  此间做足了工夫,付府如今才能安然,廉王殿下无罪可寻,只能捉住这几位,指望重刑之下能有转机。

  廉王殿下命行杖刑。

  付女官笑着大拜,“这二位再打,就不中用了,下官养伤养好了,诸公不必客气。”

  付铮爬过来,拖着一地血痕,扯住他堂妹的袖,只顾摇头,眼里有歉疚有自厌,却似哑巴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有办法,他顺着她的话说,越说越上道,越说越有底气,此刻却无比害怕。

  一顿杖刑下来,她还能活吗,她的办法,难道就是以死明志?

  他很怕,无比害怕,嘴角抽搐,血泪混流,接不上气,“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她推开他,毫无责怪之意,甚至带了几分欣慰的笑,“男儿立于天地,流血不流泪,舍命,不舍节。”

  付铮又扑上来,攥紧了她的衣袖,她摇头,叹气,抽下发间那枚银簪,握在手里,轻轻哼唱起来,一声声低了下去,神色哀哀,星泪点点,又带了点解脱。

  “独对恍觉…东风寒,杯酒饮…月色满,余生皆化作长叹,孤身往,去兮…无还,愿以此身…换长安……”

  她没有良知,没有廉耻,没有忠义,舍弃一切,保全自己。

  她死不足惜。

  他重情重义,她想成全他。

  她笑起来,至死也不悲戚,眉间的霜雪,越来越寒,终年灵动的眼,森冷死寂。付铮早已泣不成声,闻者断肠,她轻拍他的背,语声温柔,“你的将来你要自己选,这次我听你的。”

  他为情义二字,去救入狱的付骋,才会被捉住把柄,越描越黑,到了如此境地。

  紧接着,她因一封书信,亦身陷囹圄,两相联系,成一个不大精妙的局,却足够致命。

  他害她至此,她却说,听他的。

  那不惊轻尘的语气无形中安定了人心,他深吸一口气,潜意识中知道了什么,突然重重点头。

  他低头的一瞬,她将那枚银簪刺入心房,他只看到满天的血沫,然后那个嬉笑怒骂永不妥协的人,就倒在他怀里,凉了躯体,没了呼吸。

  他怎会听不出那句句诀别。

  她的余生好短,他却要一世长叹。

  他感觉到封喉般的绝望,强压住胸口翻腾的气血,连流泪也不会了,他仿佛失去所有气力,却又悲愤得想要杀人。

  忠义侯抱着他堂妹的尸身,在公堂之上,崩溃长啸,惊惧欲绝,他张开了嘴,那口心血到底没能忍住,赤淋淋一股,悉数喷上了她的衣衫。

  东风,真的好寒。

  有人攫住他怀里的女子,冷笑,眉宇间的伤痛,仍然近乎嘲讽。

  他从人群里退开,跌跌撞撞,那颗心肝摇摇欲坠,一步也走不稳。

  尧姜殿下智计无双,颜同知自然不信她就这么轻易死了。

  可万一呢。

  万一她辩无可辩,万一她为了付家,万一她心生厌倦,万一她,真不想活了呢。

  他闷笑,带起腹腔里撞击的疼痛,他抬头,去看苍天,诘问。

  对耶错耶,是耶非耶。

  她自欺欺人的狡辩,不再响起。

  他无语,将手蒙面,十指微张,捧着一脸绝望。

  他此生浮沉,如今就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断了。

  尧姜,不明白的是你。我的希望,早非挣脱束缚,我心心念念,只是与你同路。

  为臣何如,为奴何如,我不怕天毁地灭,又何惧为知己死,我只怕你轻描淡写一句不想害我,锁我生生世世,从此以后,我再回不去我的无波深潭。

  尧姜,你为何不肯,让我救你一回,还是我终究,不配与你同归。

  他握住她的玉,缓缓收紧五指,掌中余下撕心的滚烫,他回头遥望那嗜杀的公堂,一些什么东西就这样从心中掏出来,鲜血淋漓地留在了过往。

52书库推荐浏览: 九纵 古代言情 女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