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是学术作品。这正是我完全欠缺、却也最能发挥的东西。
抱持着轻松写意的心情,没有个人计算机的我坐在交大计算器中心里,面对屏幕与键盘,有点兴奋地盘算着“如何出奇招”。
一直都想说故事的我,自然而然敲下了生平第一行小说。
都市恐怖病,语言。
口试现场,六双难以置信的眼神仿佛要将我钉穿。
“柯同学,你打算怎么结束你在警察局里的田野调查?”教授忍俊不已。
“我想请教授到警察局帮我交保,或者直接跟警察说我们是在做研究,不要跟我们计较太多啦。”我想之理所当然。
“那,你要怎么执行在小区观察流浪狗的研究?”另一个教授摸着下巴。
我想都不想:“跟踪野狗啊。”
全场大笑。
“最后,你交了小说当学术作品?”教授狐疑。
“这是一个非常富有社会学意义的小说,不过准备口试的时间太短了,我只写了六个短章。我估计全部完成时至少有十万个字。”我毫不畏惧。
“为什么它有社会学意义?”教授不带情绪地问。
“社会学的经典提问之一:如果你想要知道一件事情对你多重要,最快的方法就是——失去它。我在故事里创造出一个没有符号跟语言的世界,就是为了探讨,符号跟语言对人类社会到底有多重要。”我自信满满地解释:“重要的是,故事绝对很好看。”
忘了说,不只这篇小说,我还洋洋洒洒写了未来三年的出版计划。
只见那些教授开始窃笑,有的还笑到肚子颤抖。
太好了!我最怕教授一点反应都没有,表示他们对我不感兴趣。
现在他们还是在笑,我一定上的啦!
“柯同学,你交这几页小说是认真的吗?”一位教授若有所思看着我。
“超好看的啦!这个小说虽然还没写完,但已经可以看出社会学意义的潜质,我发觉在小说创作中实践社会学,真的很有意思……”我滔滔不绝地解释。
“等等,你罗列了很多出版计划,请问你之前有相关经验吗?”胖教授质疑。
“没有。但我的人生座右铭是:If you risk nothing,then you risk anything。如果你一点危险也不冒,你就是在冒失去一切的危险。”我自信满满竖起大拇指。
“所以呢?”教授翘起腿。
“我觉得只要我不放弃小说创作的理想,出版计划迟早都会付诸实现。”
我笑笑,帅气地扫视每个教授们的眼睛。
榜单揭晓的那天,我看着清大网页,迫不及待一遍一遍按着重新整理键。
从凌晨十二点按到中午十二点,榜单突然弹了出来。
“……挫赛。”我怔住。
我落榜了。
夹带着笔试的超高分,在十六取十的超简单口试里,我被踢出局。
我的震惊远远大过于其它的情绪。
每个过来拍拍我肩膀,告诉我没关系、继续加油的同学,似乎都不把我的失败当作很惊奇的事。他们大概都觉得很少在教室见到的我最后没有考上研究所,再理所当然不过。
也许我没有上,才能当作“努力的人才有收割的权利”的正面教材。
也许我没有上,才能给努力用功却没有考上研究所的其它同学一个安慰。
“多少能理解仙道的感觉了。”
火车上,我看着玻璃上的反射。
熟悉的那张脸不是疲倦,而是囧。
人生中最猛的幸运,一开始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往往是穷凶恶极,张牙舞爪的。你会觉得全世界都在跟你作对,都在拚命嘲弄你。
但实际上,那或许是惊人的逆转开始。
没有在第一年考上研究所,绝对是我人生中拿到的第一张好牌。
超糗的失败,让我终于撞见让我再也不想临阵脱逃的……战斗!
第三十三章 透天厝里的王
“仅仅”为了把口试用的作品“语言”写完,我决定花一整年重考研究所。
家教学生的家长人很好,帮我找了落脚一年的地方,就在他们家正对面。
那是栋透天厝,位于幽静的小巷弄里,有三层楼,含水含电,月租只要两千块……说没有鬼,你相信吗?
真相是,那栋房子的主人是个年约六十五的出家人,经常云游四海参加进香团,不在家是常态,我住进去正好帮她顾房子,防鬼、防小偷……家教学生家长是这么宣称的啦!
虽然宣称重考,但比起马克思、哈柏马斯跟纪登斯,写小说有趣太多了。
老手自有门道,但生手也有生手的妙处。对我来说,写小说几乎没有顾虑到什么规则,没特定的套路,写到哪想到哪,就像在看不到边的沙漠里踢足球,我既兴奋又慌张地追赶黑白球儿,生怕一个不留神球就让大风一吹、滚沙一淹,跑不见去了。
最妙的是,要将球踢到哪,我还真不知道,只管着踢踢踢。
有些事,不着魔还真显不出你对它的爱。
早上一起床,连牙都没刷我就打开计算机写小说,写到早餐跟午餐干脆凑成一顿一块吃。每写一大段,我就用打印机印出来,欣赏作品变成“新宋体印刷”的样子,完全就是欲罢不能。
不管健康专家怎么举证,夜深人静肯定是写书的绝佳时机。我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沾沾自喜原来自己也可以写小说,而且看起来……好像还不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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