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春_沉筱之【完结】(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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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霜也是惊诧,片刻却嘿嘿笑了,将手往他手上一放,道:“休息了一阵子,也不是那么疼,就走路走得慢些。”

  两人来至亭中,离萍已将膳食备好。

  这日的饭菜格外清好,穆衍风方才被于桓之将了一军,已然失去了嘲弄他的兴致,此刻他便将jīng力放在南霜身上,左夹一筷子jī脯ròu,右夹一筷子青竹笋,连连往他妹子碗里添菜。

  于桓之不满地持筷将他筷子凌空一打,淡淡道:“自己吃自己的。”

  穆衍风见状,心中暗喜,又夹了一块牛ròu,放在南霜碗里道:“妹子,小于忒能折腾了吧,你多吃些,省得他今夜又shòuxing大发。”

  他话说得露骨,南霜也不见外,嘿嘿笑着望着牛ròu抿了抿口水,望着于桓之道:“我听说蜀地的饭食格外香,日后我要跟桓公子去看看。”

  蜀地是于桓之的故乡,亦是暮雪宫的旧址所在。于桓之闻言淡淡一笑,从南小桃花碗里挑出方才那块牛ròu,道:“荤腥吃多不好。”继而又将南霜的手握了握,挑了块鱼ròu给她,说,“这鱼做得颇有些蜀地风,日后我带你去吃正宗的。”

  穆衍风将筷子一拍,怒道:“小于你也忒小气了。即便霜儿妹子嫁了你,也还是我的妹子。我关心她一下,你至于这样吗?”

  于桓之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不理,而是拣了个空碗,舀了碗汤朝萧满伊递去,温言道:“满伊姑娘,少主不会照顾人,你昨日醉酒,要当心身子。”

  萧满伊还未反应过来,那碗汤已然被穆衍风凌空抢去。穆少主霍然而起,将汤碗往桌上一搁,拔出腰中的剑,喝道:“比武!”

  于桓之云淡风轻为自己舀了碗汤,喝了一口说:“不比。”

  “比不比?!”

  “我昨晚耗了一夜,当然不比。”于桓之道。

  穆衍风怒吼:“你上次就是拿这借口来搪塞我!”

  于桓之又道:“这几日我要好生陪着霜儿,你若要比武,可另寻他人。”

  南霜闻言,闪忽闪忽眼,埋头低低地笑了。

  穆衍风见状再不好发怒,只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撩了衣摆坐下。萧满伊见状,扯了扯他的袖子,说:“衍风,你若觉得无趣,我跳舞给你看呀。”

  穆衍风神qíng一僵,转头看见萧满伊笑得率真,半晌说不出话来,只道:“嗯,满伊……我……”

  “什么?”萧满伊问道。

  于桓之一笑:“少主是想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萧满伊眼神一亮,片刻亦笑起来。穆衍风的脸霎时红了,“小于,你又知道了?!”

  南霜侧目望见苑里chūn风绵长,万紫千红摇曳生姿,笑了笑,与萧满伊说:“你的惊鸾曲跳得好看,哪日得空,我也想瞅瞅。”

  萧满伊说:“就今日吧。”想了想,她又道,“衍风与我说,惊鸾曲有些蹊跷,要找桓公子相商。正巧今日大家都在,我跳给你们看。”

  萧伊人说风就是雨,即刻放下筷子起身道:“惊鸾曲的舞衣在枫和苑,我这厢便去取来,正好膳后走走。”

  穆衍风望着萧满伊翩跹的背影,怔然了半刻,不禁道:“我从前未发现,她的xing子其实这么好。”

  “这话你怎不对她说?”于桓之又抵了他一句,见穆衍风垂眸不语,他又为他倒了杯茶递去,“所幸现在知道她xing子好,日后好好珍惜便是。”

  这句话说到了穆衍风的心坎上,一时间穆小少主也颇为感慨:“还是你看得透彻。”

  苑里的风更大了,于桓之起身道:“我去为霜儿取件斗篷。”

  院中的一处有杏花飘飞,树下石桌前有一小片空地,南霜挥手一指,说:“大哥,我们那里坐,待会儿烟花好跳给我们看。”

  穆衍风点点头,待两人在石桌前坐下,他又语重心长道:“妹子,不是我说,小于这个人什么都好,就忒yīn了些。”

  南霜闻言,不由想起昨晚之事,也点点头道:“桓公子xing子也是极好的,但有时笑起来,便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南小桃花说这话的时候,又忆起昨夜缠绵,于小魔头凑在她耳边笑着说什么“烫了”,“湿了”的乱七八糟,脸不由有些红了。

  穆衍风拍桌道:“妹子你果真是我的妹子啊。小于笑一笑,那可真是天昏地暗,礼乐崩坏,苍生涂炭啊。”语毕,穆少主抿抿唇,不由回味道:“苍天啊,一时不查,我的文采又进步了。”

  南霜点了点头,道:“大哥我亦有同感。”

  穆衍风拂袖一挥,气起丹田:“桓之一笑,天昏地暗;桓之二笑,礼乐崩坏;桓之三笑,苍生涂炭。”

  南小桃花鼓掌:“大哥文采飞扬,横扫千军。”

  “你们在说什么?”身后,于桓之忽然问道。他胳膊上搭了间浅色披风,手里端着茶盏茶壶,走近了俯身将托盘往桌上一放,微蹙着眉头讶异地望着小桃花:“什么叫文采飞扬,横扫……千军?”

  南霜咳了一声:“比喻大哥的文采,有雷霆万钧之势,遇神杀神。”

  于桓之愣了,忍了好半晌,嘴角的那抹笑意怎也褪不去,顷刻后,他终是笑起来,坐在南霜身旁为她倒了杯茶水,道:“霜儿的文采,亦是所向披靡的。”

  穆少主与南桃花,虽为觉察出有何不妥,但先前两人背地里对于桓之说三道四,此刻都有些赧然,所幸敌不动我不动,静坐品茗。

  于桓之见两人格外沉静,便悠悠然念道:“桓之一笑,天昏地暗;桓之二笑,礼乐崩坏;桓之三笑,苍生涂炭?”

  穆衍风与南霜同时愣住,转头怔然瞧着于桓之。

  于小魔头笑得无辜,清隽的面容露出悠闲自得的神色。

  穆衍风只手拍桌,抓着腰间剑柄道:“你小子有话直说!不说本大爷就要砍人了!”

  拍桌的力道摇落一阵杏花雨。雪白的花瓣拂过于桓之的唇,亦拂过南霜的眼,四目相接,他们都不由愣怔片刻。南霜冲于桓之憨直笑笑。

  而于桓之却凝视着一片在南霜嘴角停歇了半刻的新叶出了神。片刻后,于小魔头不自在地偏过头轻咳了两声。

  穆衍风望着于桓之耳根后浮起的一抹疏红,欣喜万分,他仰天长笑,讥诮道:“难得啊难得,小于,你可是被本大爷的雄风震慑住了?”

  话音落入虚无,明媚chūn光里,簌簌花落,洁白如雪地飘洒在石桌上,绿荫里。

  须臾,于桓之回过头来,脸上挂着衣袂淡如疏烟的笑容,仿若冬日的浓雾被晨光一照,熹微,模糊,且十分美好,“霜儿,衍风,上次说要结拜。呐,我们结拜吧。”

  在穆衍风与于桓之相识的数年里,于桓之一直称他为“少主”。其实在流云庄内,穆衍风名为主,于桓之的地位也几乎与他一般。

  曾经穆衍风想过让他换个称呼,说这般叫“少主”,显得两人关系疏离,可于桓之却说,总不知如何称呼好,不如就叫少主,用这称呼挖苦你起来也格外痛快。穆衍风再无异议。

  而今日,穆衍风忽觉改称呼,亦是件水到渠成的事qíng。他有些呆愣,挥手抓了枚在空中飘洒的落叶,咬在嘴里问道:“小于你说结拜?”

  于桓之点点头:“不如结为兄弟,今生今世,患难与共。”

  第77章 …

  *

  不如结为兄弟。今生今世,患难与共。

  穆衍风一直记着这句话,记得那个chūn深,萧满伊如梦似幻的舞姿,记得落花飘飞中,南霜动人的笑容。因而哪怕后来再艰辛,他也撑了下来。

  他真正明白何为一色chūn,那些出现在生命中,留给自己明媚且鲜亮记忆的人们,他们与自己分享的悲喜,他们对自己的感qíng与信任,会让人在如严冬般困苦的时日中看到一色chūn意,从而锲而不舍地走下去。

  萧满伊这日的一曲惊鸾舞尽风华,洁白的杏花翩翩翻飞,远天霞色璀璨,恍若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在这一个明媚chūn日。

  萧满伊舞完,站在石桌上犹自喘气,抬目时眼神却很得意,她说:“桃花儿,你曾经问我,能不能在石桌上跳惊鸾曲。”她从石桌上跳下来,得意地跑到南霜旁边,“你看,我现在可以了,我终于能跟师傅跳得一般好了。”

  南霜的眼中有水光,她嘿嘿笑了两声,声音却有些沙哑:“是啊,你师傅一定很开心。”

  于桓之伸手将小桃花的手握在掌心,对萧满伊道:“满伊姑娘如今当真舞霸天下。”说着,他转头望着愣神的穆衍风,笑道:“少主痴了?”

  穆衍风一时窘迫,片刻后,却将手里的轻衫往萧满伊面前一递,偏过头不自在地说:“穿、穿上吧,切莫着凉。”

  萧满伊将轻衫接了,乐道:“衍风现在对我真好。”

  穆衍风的耳根却难得一见的红了红,嘴角不经意dàng开了一抹浅笑。片刻后,他回头道:“满伊,带了吗?”

  “带了带了。”萧满伊笑道。她方才从枫和苑过来,除了换了身衣裳,还拿着一个布囊,里面放着轻衫和木匣子。萧满伊将木匣子取出来,往南霜跟前递去,说:“你成亲,这是我与衍风买来送你的。”

  南小桃花“哇”了一声,将木匣子接过打开。

  木匣子内放了一柄白玉桃花簪子,桃花的花蕊却是水jīng制成,透明的色泽熠熠生辉。

  穆衍风挠挠头道:“这簪子不算贵重,不过我看这桃花做得新奇。满伊说妹子你喜欢她的杏花手链,我们便照着这样式,选了款簪子。”

  于桓之垂眸看着那发簪笑说:“倒别有一番宁静致远的风qíng。”

  南霜将发簪翻来覆去瞅了良久,不停说:“喜欢喜欢,这样式喜庆,颜色又雅致。”她抬手拢了拢发髻,欢喜道:“我带上试试。”

  兴许是花开得太盛,一根枫树花枝竟撑不住重量,凭空折断。落下的花枝刚刚好打在南霜的手背上。南小桃花手上失力,发簪“叮当”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两截。

  南霜一惊,忙弯身去拾,手背上被花枝划出的口子却渗出血液,滴落在发簪之上。

  “叮当”一声,茶碗盖翻落在地上。

  于惊远温温凉凉往地上瞟了一眼:“你也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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