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明日你我要去会一会这厨子。假使这玉佩有来历,那么……”
“那么又有人要死了……”他们抬眼相视,默默端起冒着热气的清茗一饮而尽。
☆、青影 · 第三章 『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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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灰色的苍芎逐渐明晰,化为与大地接壤的一缕青烟。鲜少有人出没的时辰,空气中含着一丝清冷。珞郡王一早便候在三王府门口,退去昨夜那一身净色便装,换上金丝松枝纹理灰湖色长袍,锦绣衣带下坠三尺长的流苏银饰,整齐束起的发冠下系着墨绿色的刺绣飘带,在春日寒冽的风中轻扬。
他右手执一书画锦盒,景翾方才跨出府门他就将锦盒怼到他怀里,没好气的说道了声拿去,撇撇嘴下了台阶,嘀咕道,“可怜我那三千两银子……”
景翾爽朗一笑,将锦盒交与管家,自然地搭在景琞肩上道:
“怎么,王兄后悔了?”他今日一席雪白的团花长衫,一双雪白长靴,颈后别着白绸披风,随着步伐的加快而飘扬,身后卷起一阵带着竹香的清风。
景琞嗤了一声,“谁后悔了!”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据隐卫的情报所称,那庖厨姓刘,南方晋州人士,数年前背井离乡来到榆州城做杂工,后来机缘巧合下被招入李府做庖厨,独自住在城西人烟稀少的熙水巷巷尾。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准备收拾包袱离开榆州。
临近那刘厨子家,他们沉默的相视了一瞬,虽是阳光尚未照进这荒凉的巷尾,但此时寒意更甚,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即使是剖鸡宰羊血气也不至这般浓。
景琞拔出腰间的凤凰佩剑,剑锋划过剑鞘的摩擦声在熙水巷里回响。他用佩剑抵开门,映入眼帘的一幕甚是可怖。
刘厨子那庞大的身躯倒在桌边,身上是数不清的刀伤。而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瞳孔里映着极度的恐惧,头颅被硬生生砍下,用麻绳绑着长辫吊在房梁上,地上的残躯在截断的颈部处淌着刺目的血泊。
匪夷所思的是,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景翾跨过血泊,步入屋内翻找。而景琞则在一边验尸——脖颈处虽有断层但截骨平滑,歹人俨然是用利剑砍下的,而胸腹部的刀伤深但刀口不足三寸,应是在刘厨子倒地之后以刀锋刺入的,抬起刘厨子的手肘翻看,在臂弯内侧则用针刺了一个歪歪斜斜的“橱”字。
血点还没有全部变成青黑色,像是匆忙刺上的。
他早知自己逃不过此劫,也知道若是自己死了官府一定会验尸,提前在身上留了印记。
橱——房内与之相对的唯有壁橱。
景翾谨慎地拉开壁橱,橱内空无一物,他敲了敲木板,声音幽幽。他犹豫了片刻,走到壁橱一侧,用劲一推,显现出嵌在墙中的暗格。那是一张黄纸,绘着刘厨子记忆里的那一方宝物,是一只雕花玉佩,那朵花很是熟悉仿佛是在某本古籍里见过;而另一张卷着的黄纸上,绘的是那些黑衣人身上的刺青,莲花就着藤蔓,与之前打探的消息无异。
刘厨子早先知道全府屠宅,事情又闹到了皇帝耳中,查下来之后,不论是让歹人找到,还是让官府寻到,自己必然都活不长了,这才紧赶着要返乡。他总觉得自己要出事,这才留了这两张黄纸。为了防歹人发现纸条线索,特地藏在壁橱后的暗格里,并用烧红的银针在手上刺下血字。刘厨子没有学过几年书,工笔很是拙劣,但依稀可辨别大致轮廓。
景翾沉默了片刻向门外踱去,低声道了一句,“叫手下的人报官吧,让榆州府衙来处理。”
景琞却兀自翻箱倒柜,好容易找到了能拓印的纸。刘厨子是个粗人,家里没有备下笔墨纸砚,唯一找到的纸还是包裹吃食的红棉纸。想来先前的黄纸应是李学士府内库房的粗纸,这种品质较为粗劣的纸是专供府上下人用的。
他将原来那张黄纸附在红绵纸上,用垂糯米的铁垂子碾压敲打,将原图拓印在了红绵纸上,叠好放入怀中,转而将黄纸交与景翾,“我现下回宫里的皇家藏书阁里找找可否有古籍记载其中的线索。”
景翾接过黄纸道,“那我去羽山找找线索。”他脱口而出,显然是早已有了想法。
数年前他的隐卫曾禀报,位于榆州城郊翎山西侧的羽山连绵数里,据说山中隐居住着一白发老者,不入红尘却晓世事,上至庙堂下至江湖,连秘闻都能知晓个大体,只是不知深居何处。要想弄清楚那幅绘制模糊的图腾与玉佩,现下也只有找到那名老者。
他今日本就着素服,混入人群想来也没人能够认出他。榆州城闹市里乞讨者数不胜数,他们无所事事成日倒在街市上闲谈,太守上月新纳的美姬买的是城中哪家织坊的肚兜,威风凛凛的城守贴身亵衣是什么颜色,得月楼花魁昨夜宿在何处,他们竟也无所不晓。
景翾靠近一行乞者,给了他一锭银子,那行乞者便巴巴地带他寻到了为首的行乞者那处。他先给了一根金条,而后掏出怀中的黄纸,“知道这是什么吗?”
乞丐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他也料到了。这帮行乞者熟悉的也不过是榆州城里的秘闻,他叠了叠黄纸,放入怀中,“那么羽山老者可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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