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这时一个小人儿惶惶喊:“喂,你这样卸下戒备毫不设防真的好?”
另一个小人儿立马怼回去:“安啦。她又不是自废武功从此甘做傻白甜,便在他面前做一回小姑娘,有何不可?”
是啊,有何不可。她绷得太久,撑得太苦,天宇寥廓她也会寂寞会孤独。
一手与她十指相扣,他另一手柔柔抚着她,温存犹似拂拭逆旅跌宕的浮沙。
他不会嫌她脏。
他不会觉得她的存在是多余。
他不会离开她。
——她信他。
白墙上挂着几大排木相框,桑湉起先没留意,遽尔瞥到原来多是他俩的合影——
有在贝诺勒尔湖,她阔别重逢第一次同他说话,他大大咧咧扑撸她领缘的毛,且十分欠揍地叫她小怪兽;
有颁奖台上他在后她在前,他弯腰对她咬耳朵,说收收你的狗脾气;
有预选赛结束后的庆祝趴,“千里扯”初代成员首次大同框,傅衍嘴快咧到耳根了,他挨着傅衍笑得懒洋洋;
有月琴湖他从峭壁石台上纵跃,她展臂一把稳稳接住他,阴天晦日他微窘微怔的脸愈朗朗昭昭;
有他奶奶寿宴,他揽着她腰和家人一起全家福;
有他在日本,左搀她爸右挽她,星野薰抓拍的合照……
还有还有,还有很多——云冰湖开幕式,哈巴罗夫斯克自然博物馆看标本,北朝鲜餐厅隔桌对酒,阿穆尔流域乘快艇、入丛林、找钓点……
除此另有一些她的单人照——有的是她在睡觉,有的是她在做钓,有的是她打水漂,有的是她接受采访或领奖……
几乎一面墙的木相框,原来天南地北,不知不觉,她和他竟也共同经历了这许多。
“Hi,走什么神?”他在她锁骨轻轻啮了啮。
桑湉掉回视线凝神望着他,她忽然理解了他之前说的仪式感。
“小海哥,注完册,我们抽时间去拍一组婚纱照吧。”
她在最美好的年华遇到他,她还会在最美好的年华嫁给她。这是一份幸运她要珍惜不是吗。所以她理应点点滴滴地记下来。
苍海只一愕即笑道:“当然。用你说。”
“不晓得‘路野’的人拍婚纱照行不行?或者我问问渡边、山田他们认不认识好的婚纱摄影师。我们可以请摄影师跟我们一起四处走,看到哪儿的景色好,就拍一下。”
她认真思量的模样太可爱,尤其她思量得是与他结婚的事。
苍海欢喜得眼里似落了星:“不用你操心。交给我就好。”
“交给你?”桑湉赤果果地质疑道:“婚纱总要我自己选吧?你一个直男能有什么审美啊?交给你不如拜托彭小蓬。我爸以前说,婚纱一定要选顶好的,这样以后生了女儿,就可以传给女儿了。”
苍海喉咙哽住了,不期然他想起他母亲也说过类似的话。
彼时他母亲刚刚确定怀孕且尚不知他渣爹在外头的腌臜事儿,电话里喜孜孜地同他憧憬着:“希望这胎是个小囡囡。这样等小囡长大了,就能穿妈妈的婚纱嫁人咯。”
彼时他打趣他妈妈:“万一又是个儿子呢?”
“那就看哪个儿媳妇不嫌弃,就把婚纱送哪个儿媳妇呗。世界顶级设计师作品,怎样也不算辱没吧?另附赠配套首饰哦——是不是很划算?”
“小海哥,你怎么了?”察觉到苍海的不对劲,桑湉轻声问。
苍海偏过头,瓮声瓮气说:“没怎么。”
他又不是内些专门揪着小姑凉卖惨的中年油腻猥琐男,他哪儿好意思跟桑湉说自己想妈了?
可他这种神情,桑湉见过两次,以致多少能估摸出一点儿。静了静,桑湉说:“小海哥,我们会好好的。”
好好的组建一个家庭,好好的生儿育女,好好的给儿女创造相对优渥稳定的成长环境,再好好地看着孩子们长大。
她没有说诸如“你母亲在天有灵定会含笑相望”这种话——太玄乎了,她不信。
但她相信只要他们过得好,就没白瞎在乎的亲人们生他们一回养他们一场。
“你妈妈的婚纱呢?有没有留着?”隔一会,桑湉似是闲闲地问。
苍海一震,含糊说:“嗯。”
“那改一改,借我穿穿可以么?”桑湉貌似挺期待,“人家女儿都有偷穿妈妈衣服高跟鞋的经历,我没有。想想也蛮遗憾的。”
埋脸在她胸口,苍海竭力使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抖:“你……不介意么?”
“介意什么?”桑湉仿佛不明白。
“我妈妈她……毕竟……毕竟……”苍海说不下去了。
“戴妃和查尔斯王子一场婚姻半生郁郁,后来总算脱离王室却死于车祸。可威廉王子大婚时,照样毫无顾忌地送了生母生前最爱的戒指给凯特王妃。结果你看人家凯特王妃,娃一个接一个地生,过得不要太幸福。”
一下下揉着苍海的后脖颈,桑湉沙沙的嗓音像是抟住了苍海搐痛的心。
她想或许这种形式,对丧母的儿子真是个极好的安慰吧?那么她有何理由不让苍海好受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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