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金_南寉【完结+番外】(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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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两人出了门,念瑭顿住手,油灯的火尖舔得她眼仁儿干疼,这才错开眼看向窗外,廊檐下灯笼的光打在窗纸上,将她拢在一片混沌中。

  豆子下了值整张脸冻得乌青,腿都打不动弯儿了,灌了几口热汤才缓过劲儿,闷着头扒饭,半晌才搁下筷,腆着肚子直叹气:“饥寒交迫说的就是我了,这才刚交九儿,后头可怎么熬呐?”

  之春下炕提起铜箸子拨了拨火炉里的炭,从铺板底层格子里取出双缀绒绣鞋递进她怀里:“喏,答应帮你做的,前儿糊的鞋底子,今儿炕干了才收拾起来。”

  豆子捧着鞋爱不释手,笑了又笑,推了下之春道:“多谢你。”

  之春拍掉她手,挑着灯芯道:“往后见着什么好处,头一个想起我就成。”

  豆子小心翼翼地收好鞋,忙不迭地点头:“那一定的。”

  元卉替念瑭揪掉褙边上粘的线头,侧过脸问:“欸,你回来那时候,殿里怎么样了?”

  豆子脸一凝,讳莫如深地道:“还没熄火,有人挨了顿批儿。”

  元卉又张开嘴,见她钻进被窝里,被子撸到头顶,在里头瓮声说:“我困得紧,先歇了。”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之春拉她一把,起身抻着被子道:“行了,别打听了,要早起呐,先躺下罢。”

  正说着,门帘唰地被人掀开,几人噤住声齐齐看向门口,金茗胳膊伸进门不住对念瑭招手,“快,你来,昨儿才打发出去一个丫头,老福晋净身,缺个烧水的,刚好你补上。”

  绕来绕去,到底还是跟火神爷打交道,老福晋的净室设在西配殿,烧水的渠道跟火炕一个套路,加柴烧火的膛炉均垒砌在室外,念瑭挥着蒲扇扇火,热流扑面,柴火气辣得她眼睛窝里直淌泪,后背顶着寒风,身子一面冰一面热,难熬得紧。

  隔着一段距离,一人立在阶下遥遥看着偏殿门口。

  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念瑭弯着腰扇火,腰身窄得轻轻一撅就能断了似的,外面罩着葱白镶片金边的大褙子,整个人像只没撑架子的风筝,风一吹空荡荡地飘,显得既滑稽又可怜。

  常禄心里打了个突,走近打了个躬道:“王爷您瞧,老福晋眼见要歇下了,您也先回去歇着罢。”

  祝兖嗯了声,脚下却不动弹,常禄抬眉瞥他一眼,又劝了声:“天冷,王爷先回屋罢。”

  这回彻底没了音,常禄计较了下,干脆挺起身退至一旁陪他站着,心里失了主意却又倏地豁然开朗,捞出怀表掐开珐琅壳子一看,这都戌时了,依着以前,倘若祝兖傍晚赶不回王府通常都是在三井胡同的新宅里对付一晚上,今儿紧赶慢赶地回来,说是要来知会老福晋一声的,这会儿不进屋,寒冬腊月的,隔着老远盯着一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看,这什么心思瞎子都能瞧出来。

  看向他的侧脸,朗朗的样貌偏偏生出这么寂寥的轮廓来,拒人千里之外,让人不大敢随意亲近,常禄心下怅然一叹,调眼看向偏殿门口,一人的身影远远晃着,他觉着祝兖的眼神跟平时不大一样,一片湖沼似的,有种吞噬人命的黏劲儿在里头。

  不过是个奴才,瞧上眼了收成“房里人”就是了,何必可怜兮兮地杵在风口吃冷风,祝兖性子难琢磨,他伺候人这么多年,搜肠刮肚地也只能将将就就参透当中的五成,今儿这事儿他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了,却也不敢自作主张就给盖棺定论了,主子不急,不计较耽搁眼下这番功夫,他一没了根儿的奴才着什么急,当真押错了心思,回头麻烦的人是他。常禄心里七拐八绕的也没能合计出什么名堂,只得作罢,抄起袖子眯眼下起神来,直到阶上那人连着咳嗽了几声,才听见祝兖低声道了句:“回罢。”

  第8章 云头海崖

  念瑭烧完水,下了值回到值庐,缩在冰凉的炕床上将就了一晚上,冻得上下牙直打架。

  次日早起,豆子说半夜听见有耗子掐架,她都没敢好意思承认是自个儿闹腾的。

  轮到殿里上值,俩福晋也都来了,并肩立在廊子下,之间没个个把话儿,瞧样子都也不爱搭理谁。

  奴才们一溜儿在阶下站规矩,冲着殿里跪了安就肃身等着宣进。

  半晌有丫鬟端了铜盆出来,帘内同时响起巴掌声传信儿,这就预示着太福晋晨起洗漱完毕了。

  念瑭随着跟进殿里,众人各司其职,主子们跟前都不缺人帮衬,似乎只显得她一人多余,正别扭着,正好打殿外进来一人缓解了她的尴尬。

  祝兖进门脱下斗篷交给荣禄,随即轻点了下手拎她到身边伺候。

  太福晋用膳的口谕传出,外间一干恭候多时的太监丫鬟鱼贯而入,顶着黄云缎包裹的膳盒进殿摆膳。

  待侍膳太监喊一声“膳齐”,先请太福晋由西向东地坐了,其他人方跟着依次落座。

  王府规矩森严,处处都透着拘谨,太福晋跟前动了筷,其他人才敢行动,席间讲究安静,没有说话闲聊的规矩。

  饭过半晌,太福晋搁筷,打发豆子近身点烟,见众人都跟着停手,摆了摆手说:“别瞧我,你们尽管吃你们的,尤其是莲莲,头仨月这日子最关紧,胎稳住了,等孩子落草儿时,大人也少些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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