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笃才心中早已如同翻江倒海,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做一副震惊的样貌,回道:“自是知晓,那翁越难道做了什么违法乱纪之事不成?!”
顾延章看了他一眼,面上竟是带着几分怜悯之色,问道:“知县难道竟是忘了,雍丘县的常平仓中,本是谁人领仓?”
只一瞬间,陈笃才的脸色就变了。
雍丘县的常平仓中谁人领仓?
原本是翁越,后来同李程韦商议好相关行事后,他为了方便收拾首尾,便换上了自己的人手。
自那时起,使唤起那姓翁的,便有些不顺手。
他一直都知道对方怀着小心思,只是自家是官,翁越不过是个胥吏而已,他并没有怎的放在心上。
难道……竟是被对方拿到了什么把柄不成?
也不是没有可能……
翁越在雍丘县中经营多年,衙门里头上上下下都是他的熟人,想要收捡什么证据,探问什么消息,其实并不难。
自家那一番动作,瞒得过提刑司中来查的官员,瞒得过左右县镇之中的同僚,瞒得过上峰,却如何能瞒得过别有心思的内鬼?
是了,翁越定是因为账目未弄得干净,被顾延章抓住了把柄,为求脱罪,想要戴罪立功,竟是将自己给供了出来——以那蠢货的为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陈笃才心乱如麻,顾延章却是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道一般,复又道:“流内铨的秦官人,陈知县想必是极熟的罢?”
陈笃才倏地抬起头。
顾延章已是继续道:“我前日回得京中,带了好几个人,除却雍丘县衙门里头几个,另有祥符、中牟县中粮行的行首、掌事,他们倒是乖觉得很,一听得我问话,很快就把该说的都说了,我拿着口供,又去寻了秦官人,听得我说了雍丘县中之事,他极为震怒,只说不想从前竟是这般走眼……”
陈笃才面色难看。
他能得雍丘县知县之位,自然不单单是靠资历,本来还一心想着,能不能通过几名从前赏识自己的长官帮着捞一把,现下看来,当是不可能了……
第694章 旧情
至于中牟、祥符两县之中的粮行……
听得顾延章提及,陈笃才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常平仓中泰半粮谷都是借的,当日签了契纸,又被连催了那样久,本以为最多再拖十天,便能把提刑司中前来巡查的人支应过去,谁料到到得今日,不仅没能将人给打发走,竟是害得自己也被牵连了进来,粮谷自是没有能还回去的。
自家被押着进了京,家中数来数去,也找不出一个能领头的,不晓得会不会有人出面安抚那批粮商。虽说自家当日有先见之明,早命人去找了李程韦,然则对方会如何反应,压根不清楚。
如果姓李的能扛起此事,先将那数十万粮谷给垫付了,那一应都还好说,可若是他缩着头装傻,一牵十,十牵百……
陈笃才这大半个月中把所有细节翻来覆去地想,总觉得应当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本来不慌不忙,可此时顾延章一进得来,并不去说常平仓的账目,也不追问其余事项,只拿中牟、祥符两县的粮商,雍丘县中的翁越来说话,倒叫陈笃才如坐针毡起来。
他到底多年官场历练,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被轻易认罪,回道:“顾副使也不用绕来绕去,说那些其余的话,若是有证据,用那证据治本官的罪便罢……左右已经如此,我也再逃不过……至于那翁越……自我去岁查出他手中有些不干净,申斥过一回之后,他便对我怀恨于心,不管说出什么话,都不足为怪……那人在雍丘县中任职多年,想要构陷于我,并不难,只盼顾副使不要被起误导了才好……”
轻轻巧巧,便将责任推了出去。
顾延章并不同他多废话,只道:“我才进提刑司,此番亦是头一桩接手的案子,若没有几分把握,如何敢接?我也不在此处多话,只问一句,雍丘县衙之中,有一名小吏,唤作张成……知县可有记得?”
陈笃才瞳孔一缩,直盯着顾延章不放。
“知县平日里头忙于县中各项事务,可能并不知晓,我未得官时曾在保安军中服役,自也上过阵,后来去了广南,也领过一阵兵,旁的不行,想要捉出一个两个人,也未必有那样难。”
陈笃才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只看着顾延章不放。
顾延章又道:“当日那张成……手中管着什么事情,陈知县不会不知罢?另有一名……据说原是知县门下幕僚,唤作樊丘,陈知县前脚才同提刑司一并入了京,他后脚便离了雍丘,行的水路,由汴河转道京杭渠,雇了一艘小船,只还未走出京畿之地,便在半路被拦了下来。”
他顿了顿,回望了陈笃才一眼,仿佛真心感慨一般,道:“那樊丘一介布衣,只跟着陈知县十余年而已,此番外逃,身上资财竟是有十万贯之巨,也不晓得从哪一处得来的,亦不晓得是不是卷了知县家中家中细软,只官人亲眷也实在太过小心了,明明家中遭了盗,走了人,竟是也不着急报官,还一味帮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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