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余得许多情_锦绣灰【完结】(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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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入戏太深,总是出戏太难。

  她这从小被当作男儿养大的姑娘,哪怕心里明镜,也不免倏尔刹那迷茫,分不清自己究竟该是谁该做何。

  “这很紧要吗?”他缓慢的说道,“我总认为,是不打紧的。”

  在他心里,她是昔年从大雪地里将他救起的俊俏少爷,也是戏楼上座与他心照不宣的红颜知己,她是四九城疏狂懒散的贵公子,也是上海滩鲜衣怒马的二小姐。

  他从第一眼起,就想跟着她一辈子,从未想过她该是谁。亦或者,从小到大,他唱旦角,做戏子,也从未想过他自己该是谁。

  人们所有对性别的界定,不过是一种刻板的固有印象,谁也不能傲慢的定下规则,世上所有的男儿该如何,女儿又该如何。

  或许只有方才龙凤颠倒,水乳交融的刹那间,他们彼此才能真切的领悟,她是女人,而他是男人。

  除此以外,都是混沌。

  可混沌也没什么不好,天地初开,混沌若有了眼耳口鼻,便死了。

  她无声的笑着,震得身子轻颤。

  “如此说来,我也只能配你,你也只能配我,你我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正是这理。”

  他低下头重重的吻了吻她的额头,心中万千柔情,及至哽咽,呼吸了数下,哑声道:

  “你还记得,当年在燕子胡同吗?”

  “自然记得。”

  二人不约而同都想起来那个京城里炎热的夏天,那个南北通透的小四合院,那一段忙里偷闲的厮守岁月。世界天翻地覆好似都殃及不到,外面兵荒马乱与他们毫无关系,一切的一切还没有开始,如同素白宣纸,怎样落笔,都是一段好戏。

  那是他们青春年少,最肆意快乐的日子。

  “等咱们老了,外面不打仗了,咱们去南方找个风景如画的地方,买个小院子,和那时一样,成日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我还给你唱小曲儿,余生就唱给你一个人听。”

  过了许久许久,好似沧海桑田,人世几轮,他听见她轻声道:

  “好。”

  你我露水一世,好在戏中人永生。

  作者有话要说:  1.庐山的这栋别院叫做“美庐”,曾作为蒋和宋的夏都官邸、主席行辕。庐山军官训练团的创办;GMD剿匪计划的炮制;第二次国共合作的谈判;对日全面抗战的酝酿和决断;“八一三”文告的出台;美国特使马歇尔八上庐山的“调处”……很多著名历史事件都与这里息息相关。

  2.1932年6月9日蒋在庐山召开军事会议,宣布“攘外必先安内”为基本国策。

  3.云老板对二小姐是一见钟情,和二小姐是男是女没关系。

  第93章

  这么些年过去, 吉祥戏楼仍旧是老模样。

  霍锦宁走进门时,台上正唱着一出《杨家将》, 此情此景恍然与数年前泰升戏楼那场接风洗尘宴重合了起来。彼时意气风发, 呼朋唤友,而今早就天南海北, 各奔东西。

  冥冥中早有注定,命运终究带着众人走上不同的路,昔日一个疏忽意念, 彼时以为无关紧要,却不知再回首时已是沧海桑田。

  霍锦宁随着伙计引路,上了二楼包厢。

  “三爷,客到了。”

  不知是戏台上的戏太过引人入胜,还是心中别有所思, 一身玄色长衫的男人坐在桌边, 手中慢条斯理转着一串小紫檀木的佛珠, 闭目凝神。

  “廖三哥,好久不见。”

  廖季生睁开双眼,在看见他的一刹那, 本来表情冷漠的脸上,扬起了笑意, 可那笑意不曾透达眼底, 如同隔着一层暗黄的玻璃纸,透着一股子大张旗鼓的敷衍。

  “霍二爷说的哪里话,你我本就同年, 这声三哥,廖某可是当不起。”

  数年不见,廖季生蓄起了短蓄,也发福了些,妻妾成群,儿女双全,不再是当初门子里空有一腔热血的毛头小子,而是如今北平城里南北货行响当当的廖三爷了。

  他略微有些夸张的拱手作揖,这样疏离和隔阂,与昔日那个一掷千金包下泰升戏楼,给自家兄弟和妹子接风洗尘的廖三哥,判若两人。

  霍锦宁对他近乎冷漠的态度视而不见,同样在桌边坐下来,淡淡笑了笑:

  “三哥这几年平步青云,与我和瑜儿这些旧友断了来往,也是人之常情。而今既然重拾了这份交情,又何必如此生分?”

  自从他和萧瑜去了上海,开始一二年间彼此还有联系,后来突然音信全无。如今这年头也不再是过去鸿雁传书,后会有期的时代,上海到北平路途通信都不算遥远,可一次又一次的故意闭门不见,廖季生的态度已是不言而喻。

  而今儿个一大早一封请柬送到霍公馆,断交许久的人主动找上门来,霍锦宁非但毫不意外,反而还觉得廖季生比他意料之中更沉得住气些。

  廖季生皮笑肉不笑:“这哪敢高攀?廖某不过是个东买西卖,投机倒把,糊口饭吃的小角色。平日里少不得点头哈腰,四处打点,这哪一天一不小心少拜了哪一尊大佛,还不是擎等着让人在手心里拿捏?”

  “谁这么不长眼敢拿捏廖三爷?难不成练过了铁砂掌,不嫌扎手?”

  “还能有谁?不就是耀中公司的东家,霍二爷爷您老人家?”廖季生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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