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沈二爷吃过螃蟹,总会用银吊子来烫黄酒,逼着她也要陪他,喝一小盅。
前一世的孽缘,最近总会无意的想起一二,舜钰叹口气,实在不该去想的。
伶妓唱完了曲退下。
忽听得太子命长吏传话道:“新中举子皆是才高八斗,文彩风流之辈,酒已过三巡,自然要以作诗助兴,以鹿鸣宴为容,需六韵,首韵破题,仿科场省题诗体来作。”
众举子踌躇不定。
太子及沈大人皆在此,若诗作的好,定能一鸣惊人,得他二人赏识,那官运仕途定是繁华如锦。
反之若败北,那前路黯淡再莫指望。
一时竟都谦虚礼让,无人敢开之先河。
太子看着百数举子推诿,心中不悦,脸色顿时冷凝起来。
沈泽棠温善道:“你们莫惶恐,只是作诗助兴罢了!冯解元,不如你先来。”
舜钰站起身,她其实早有准备,默了默,朗朗道:“今日真良宴,欢持鹿鸣杯。初飞祢衡表,共识子虚才。龙沼云鳞动,鹏溟浪翅开。危言切晁董,秘思属邹枚。经市腾装早,封轺续食催。应须戒驱弩,翘待驷车回。”
第壹柒壹章 鹿鸣宴4
此诗二至四句将新中举子、比拟为麒麟鲲鹏来夸赞,而五至六句则祈愿来年春闱金榜题名,得荣归故里之心境。
与朱煜限韵仿体之求,又浑然天成。
沈泽棠暗扫太子神情,心一凛,遂眉眼温和的看向舜钰,微笑道:“此诗作的很好。”
转而又朝众举子发话,可不限韵及仿体,所作诗词,或五言或七言,各从其便,能直抒胸臆即可。
既然体制不限,那便容易许多,亚元王崇站起吟道:“一时天府姓名登,三载文翁礼俗型。已著衮衣亲劝驾,更施燕席共谈经。杏园路逐三春暖,星汉槎通八月灵。圣策若询黄发老,为言轻重系朝廷。”
此诗虽好,却有套用前诗之嫌,稍华而不实,更有为官员歌功颂德之意。
后再有举子陆续作诗数首,倒也精彩,只因珠玉在前,而显得黯淡。
太子边盯瞧舜钰,边端杯吃酒。
忽儿笑问沈泽棠:“冯解元才学出众,可是你国子监监生?”
听答是,遂朝旁礼部左侍郎卢楷道:“饮水需思源,冯解元今日请来其师为何人?”
卢楷忙回话:“请来的是祭酒宋沐、国子监学正刘海桥。”
遂命此二人前来拜见,沈泽棠淡笑不语。
太子与他俩聊谈,无非是赞誉教学有方,得出贤能之辈,警训贤能多思易妄言,平日需多宣孔孟之道等。
至后又命卢楷:“与他们各赏银百两以资嘉奖,另监中师生各发一两银、再各做新衣二套,各放米三十石。”
宋沐等人大喜,拜谢后方去。
“冯解元他不知想要什么奖赏?”太子似自言自语般。
沈泽棠笑说:“高中解元已是对她最好奖赏,倒毋庸多赐,且与考制不符。”
又指向才做完诗一举子道:“夏举人的诗作立意新颖,
月中折桂虽堪喜,马上看花未足云。忧国爱君伸素志,始酬劝驾音殷勤
,细评其味,倒比冯解元的诗更具情怀。”
太子沉思过,笑道:“果然沈大人善为伯乐,听去却是更雅些。”
遂不再提奖赏之事。
……
鹿鸣宴吃至尾末,已有举子陆续离席,舜钰转首瞧刘海桥似也要走,忙起身间,却见个锦衣卫至跟前,太子请去后堂,有几句话问。
舜钰心中惊疑不定,却也无法,只得跟他走偏门,再是条长长前廊,行数十步,尽头是个梅花亭,三面环池,池面秋荷残谢凋零,轻萍点点浮于水上,漫染大片浓绿。
太子正拿饵悠闲喂鱼,能听得鱼翻水波追逐之声,沈泽棠肩胛清宽,背手而站,抬头似在看远处粉墙间,虬曲缠绕的藤蔓。
舜钰离后四五步止,锦衣卫上前禀。
太子将饵尽撒池面,这才转身朝她走来,容颜俊美,眉眼明朗,问道:“冯解元,你可见过我?”
舜钰欲行跪拜,被他免礼,遂站定,神情很懵懂,似不解其问。
太子很乐意提醒她:“放桂榜那日,你替人绘美人图,结果被赖了画银,可有忆起?”
舜钰抽了抽嘴角,算是假装想起,只说往事不堪回首,还是不提了罢!
太子从袖笼中取出一两银子,递她眼前,笑说:“冯解元!我替你讨回的,那日便要给你,你逃的跟兔子似的。”
舜钰双手接过,又致谢意,悄瞟眼过沈二爷,依旧在看风景。
恰此时,一锦衣卫指挥使匆匆而来,欲禀话却因舜钰在前,而吞吐迟疑。
舜钰忙作揖告辞,太子并不留,笑着任她离去。
……
哪想才出布政司衙门,却被沈桓拦住去路,听得他说:“沈二爷让你去他轿内等着。”
舜钰一脸不信,摇摇头不肯:“方才在后堂见着沈二爷,他都懒得正眼瞧我,更况去轿里等,你怕是弄错也未定。”
“我弄错?!”沈桓想仰天长笑:“你爷爷我在二爷身边数年,何曾出过什么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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