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易轻声道:“这人好深的功力,听起来,还似在我师父之上,奇怪,哪来这么一个好武功的人,中原武林,没人有那么高的武功呀!难道,这会是什么遁世的高人吗?”
云无双冷笑道:“武功越高,我越有兴趣一会。”仰首长啸道:“何方高人,既已到此,何不出来一见。”
远处遥遥回音,字字清晰:“东海顾某,请云教主手下留qíng。”
莫易脱口而道:“东海顾先生,他还没死?”
云无双脸色沉重,道:“没死又如何,难道本座怕他?我倒是真想见识见识这位顾先生,是否真如传说中的三头六臂,咱们索xing放大方点,等他上来。”喝道:“住手。”
众人停下激斗,静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只见山下飘飘然地出现一个人。只见他走在山道上,不疾不徐,仿若闲庭漫步,却来得很快,一眨眼间,就走到近处了。从山下到此处,尚有五六处隘口,无双教中人与九大门派中人正激战不已,他一路行来,却似毫无阻拦,难道他所到之处,竟可以使战争停息吗?
来人一身青衣,面容清逸,看上去仿佛四十多岁,仔细一看,又仿佛更年轻一些。但瞧清虚子等人看着他时的崇敬之色,又绝不是对着一个这样年纪的人。走在山道上,宛如玉树临风,世外神仙似的。那人走近,微笑道:“清虚真人,顾某来得冒味了。云教主,令双方罢斗,承qíng了。”
清虚子等慌忙行礼道:“顾先生来了就好了!惊动了顾先生,我等实在是惶恐不安!”
云无双微微一笑,也斯斯文文地道:“久仰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听说先生是当今圣人,逍遥海外仙山,不问世事已久,怎么今日倒是心血来cháo,又yù再cha手江湖之纷争了。”
顾先生笑道:“云教主好锋利的口舌,怨不得年纪轻轻,已成为一教之主,争霸天下。只是手段也太辣了些,连出家人也不放过,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云无双冷笑道:“顾先生当真慈悲心肠,只不过顾先生什么时候做了武当的护院了。若当真是出家人,何必舞刀弄剑,涉足江湖。天下的和尚道士那么多,本教可没这个闲心找他们晦气。出家人就当不问世事,潜心修道,普天下,可有持qiáng凌弱,争王争霸,杀人放火的出家人吗?既然这出家人不象出家人,就让本教为出家人立个规矩吧!”
顾先生迅速看了清虚子等一眼,道:“云教主,可是以为无双教就能定人罪过,判人生死吗?那么,贵教的所作所为,杀人灭派,又该又谁人来定,谁人来判呢?”
云无双冷笑道:“顾先生若要与我作口舌之争,只怕你是làng费jīng力。我却没这个耐心听了。江湖之事,本无是非,只过单凭你一人,却了末心能够拦本教的千军万马。我若就此下令厮杀,你又能如何?”
顾先生微微一笑道:“云教主,无双教除阁下之外,也没有什么武功绝顶之人。东海四十八岛之人,已在武当山下,混战起来,贵教未必就有胜算。不如你我各自比试一场,以定胜负如何?”
云无双道:“胜又如何,败又如何?”
顾先生道:“仍以十八年前的这约定,在下若败了,在下任凭云教主处置。若云教主承让了,则请无双教退回酆都城,你我有生之日,无双教不入中原。”
武林中人,一诺千金,顾先生若败了,则江湖之中,再无人可对抗云无双了。若云无双败了,也从此绝迹江湖了。当年端木雄败于顾先生之手,虽犹不甘,却也只能困居酆都城中,天魔教绝迹江湖。故云无双率部再出江湖,就将天魔教改名无双教了。
云无双抚刀道:“今日武林,已少有单身麝战的武人,云某自出江湖,常恨平生对手太少,不足尽兴。”抬头道:“能与先生一战,不胜荣幸了,不如,今日如何?”
顾先生道:“云教主已战一场,在下如何能占这个便宜,何况,此事双方亦当慎重jiāo待。如一月之后,在东海之滨进行决斗,云教主可同意吗?”
云无双道:“先生前辈高人,云某恭敬不如从命了。若我败了,也听凭先生处置。”
忽然,一声霹雳,天色顿时暗下来。顾先生看了看天色道:“既然双方已暂时罢手。天快下雨了,以我之见,无双教不如在下院天门宫暂时住一夜,双方可同意?”
清虚子合掌道:“但凭先生吩咐,贫道从命,天门宫弟子,就到紫霄宫去吧!顾先生,可否赏光,到真武大殿一叙!”
无双教众人住进了天门宫,各自安息。
云无双已卸去金冠披风,倚在榻上,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不一会儿,雷电jiāo加,下起了倾盆大雨。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那一夜,发生了多少事啊!也就是那一夜,就改变了她的一生。
这七年来,她禁止自己再回想以前的事,回忆是痛苦的,而不能也不敢放纵自己沉溺在痛苦之中,又该是一件更悲哀的事。
痛苦的回忆如海,而面对外界的鬼魅世界,她用理智筑成了一道长堤。可是今夜,如海的回忆,便如洪水bào发,不可阻拦了。
今晚,她又想起了过去。桃云小筑中,罗飞月下听琴,脉脉含qíng的眼神;群芳榭中,罗飞炽热的吻;她倚在罗飞的怀中,罗飞温柔地倾吐爱意,罗飞轻抚的手在她的脸上……而今天,罗飞的痛苦,罗飞的悲哀,罗飞的决择,罗飞殷红的血,深剌的匕首。云无双捂住心口,那一刺,刺在罗飞的胸口,也刺在她的心口上。她本以为,她可以无动于衷地面对罗飞了。但此刻,她的脑中,心中,尽都是罗飞。过去的,现在的,重叠在一起,罗飞的脸,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令得她透不过气来。
云无双再也忍不住了,猛站起来,开门出去。丁芷君早已各处安排好人手轮值,自己却守在门外等候,见云无双出来,忙关切地问:“教主,有什么事吗?”
云无双并不看她一眼,只道:“我出去走走,你们都去休息吧!不必在这儿侍候了。”丁芷君虽见外面满天大雨,却不敢多说什么,忙取了把伞,追上去给云无双。云无双撑起伞,径直走了。
一路上,轻易躲过了站岗的弟子,一直走到一个小院子里。那是一处独立的小院子,静悄悄地无人来往。雨越下越大,云无双悄悄地站在窗外,一扇长窗半开着,正好可以从窗外看见房内的qíng景。
罗飞躺在chuáng上昏迷不醒,吕青青含着眼泪,为他拭擦血痕,在一旁细心照料。
只听得罗飞微微哼了一声,吕青青惊喜地扑到chuáng头,轻呼道:“师兄,你醒了——”
罗飞睁开眼睛,他仍是十分虚弱,一时间,恍恍惚惚,看不清眼前的人,似是云馨又似是青青,仿佛是两张脸庞叠在一起,朦朦胧胧,闪烁不定。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睁开眼,“呀”了一声道:“青青,是你?”见对方满脸是泪,只觉得头上兀自昏昏沉沉,道:“你怎么哭了?”
吕青青忙拭去眼泪,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了,我、我还以为……”说到这里,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罗飞一惊:“出了什么事了,难道,师父,师叔他们,他们怎么样了?”微微一动,触动了伤口,痛得满头是汗。
吕青青大急,忙道:“你别动,别动,别动……”qíng急之下,只会说“别动”这二字了。
罗飞急道:“到底怎么了?”
吕青青定了定神道:“大家……”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暂时隐瞒一点事儿:“大家都没事了。幸亏东海顾先生及时赶到,才阻止了一场血战。也是顾先生救了你,东海的疗伤圣药,当真神异,你果然醒过来了。”
罗飞轻吁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道:“那么,魔教的人呢?”
吕青青道:“你放心,双方没打起来。那云、云无双和顾先生约下了决战之期,一时之间,还是不会再打起来的。”
罗飞迟疑道:“他们的武功……”
吕青青道:“你放心,顾先生的武功高得很,咱们是决不会败的。”
罗飞犹豫道:“那么,她……”
吕青青道:“原来你关心的还是她。她今天这样对你,你也亲眼看到了她的所作所为,你还要这么关心她吗?”话语之间,不禁有了几分苦涩之意。她再善良,再大度,但云无双一刀杀了凌虚子,又断了她叔叔的手臂,令得她对云无双也有怨恨之意。云无双这样毒辣的人,罗飞竟还是一心一意只维护她,关心她。
罗飞望着吕青青道:“青青,我知道你心里必是在怨恨她。可是你知道吗?她本也同你一样,也是个善良,单纯的好女孩,我这一生,只对她亏欠最多。青青,她家破人亡,受了许多的苦,又身陷在魔教这样罪恶的地方,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苦我苦,尚有人知,尚可对诉,算不得苦。她心中的苦,又能对谁说。七年了,她全家被杀,她背负着那么大的责任,周围又尽是邪恶之人。她并不是一个恶人,只是命运对她太过苛刻,太过无qíng。青青,你别恨她,即使我今天死了,你也不要恨她。因为,即使我死了,也不能赎我对她欠下的罪过。”
吕青青垂泪道:“师兄,你放心,我明白你的心意,你伤还很重,还是歇一会儿吧!”
罗飞摇头道:“我这个人,一无是处,负你负她,如果我当初不是那么懦弱,稍有决断一点,今天也不至于误人误已,也误了大家。”
吕青青叫道:“不是的,你也都是为了大家好,你也去找过她呀!只是天意弄人,其实,错的是我,多余的也是我!”
罗飞凝视着她道:“青青,你有何错,何必如此之说。你是我的妻子,我这一生,已经辜负太多的人了,你怎能还让我再辜负你。”
吕青青惊喜地说:“师兄,你的意思是说……”
罗飞凝望着青青善良的脸,深觉负她良多,他已经心存死志,只是觉得很对不起妻子,他一字字道:“我与云姑娘,今生缘已尽,债未了。来日云姑娘与顾先生一战,不管谁胜谁负,对我来说,都只有一个结果。这是一场生死之战,若顾先生败了,天下就无人能制服她了,之后,只怕武林会因她而血流成河,祸由我起,到时候,我生不如死。若顾先生胜了,那便是我害死了云馨。我令得她家破人亡,沦落妖邪,倘若她死了,我这样的人,又有何面目在存活世上。青青,决战之日,就是我的死期。青青,我对不起你,我不能照顾你,不能带给你幸福,反而让你受累,受尽委屈,你对我的深qíng,愿来世能有机会来回报你。青青,请你原谅我。”
吕青青哭出声来:“师兄,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口口声声只是对不起这个,辜负了那个。可是,你又做错了什么?你为了师门,牺牲了感qíng,背负终生的罪孽感,又为了这份感qíng,为了云姑娘,要付出生命。你一生,都是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为什么命运要如此地对你。不是你对不起别人,是老天爷对不起你。每一件事,都让你没得选择,每一回,都是那么yīn差阳错,只让你背负了不该有的苦痛。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都是你的妻子,不许你说什么原谅不原谅,亏欠不亏欠的话。你活一个月也好,活一天也好,我都不离开你。我只是最后问你一声,在你心中,究竟对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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